精彩段落
“她一点点地沉下去,水漫到她的腰,然后是胸口,肩膀,最后是脖子……”
“我看见了。”
“他们杀了她,但……是我杀了她。”
“我知道的,我才是凶手。我看见她沉进河底,头发和水草搅在一起,有各种鱼和水生生物去啃食她的尸体,最后我看见她的皮,和水流一起淌动……永远不会停止。”
裴夜睁开眼睛,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散了些。
手伸出被子在床头扒拉了两下却只摸到空气,裴夜回过神,想起自己已经搬出来了,小出租屋的床头柜上并没有那个他熟悉的拍拍灯。
摸索着将灯打开后,裴夜坐到床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租屋小得一眼就能看清全貌,一张床床头正对着房门,这是很不吉利的,刚搬进来时,裴夜尝试了半天也没能将床推动或者换个边儿,干脆就倒过来睡——说起来,他刚才连床头柜都没摸到。
屋内湿臭气难闻,好在裴夜不用在这里住太久,明天学校就开学,他可以直接住到宿舍里去。
天已经亮了。
裴夜换好衣服下楼,刚好碰上卖包子的大婶出摊,大婶很健谈,一边给裴夜拿包子一边和旁边的大叔聊着:“昨晚又死人了……”
裴夜接包子的手一顿,看了眼大婶。
“七星桥那边,又跳下去一个,”大婶压低了声音,但在清晨的街道边儿上,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压住,“本月第七个了,听说是什么邪教仪式……”
“哪有那么多邪教仪式,跳河的全是十七八岁的小孩,我看啊,就是学校压力太大了,”大叔将视线放到裴夜身上,通过他身上的蓝白校服经典款看透了他的身份,“喏,你说说,你们学习压力大不?”
裴夜没吭声,几口吃完了包子又开始吃馒头,他买了挺多东西的,得吃一阵儿。
“往年也没有这样呢,”大婶说到这里,语气又有些惋惜,“都是年轻人,可惜了。”
裴夜听不下去了,又买了两杯豆浆,付了钱转身离去,没再多听什么。倒是大妈回过神来,乐了下:“这小子挺能吃啊,得有三人份的量了吧……”
大叔没多说什么,摇摇头收拾摊子,这会儿还早,没多少人,再过一会儿,上班上学的人们都起床就有得忙了——大叔忽然一愣。
刚那小伙子明明也穿着校服,看胸口校徽应该是三中的,但他去的是完全和三中截然相反的方向,那是……事故地点,七星桥的方向。
*
七星桥是镇子上挺著名的一座石桥,据说是远古时代太上老君落下七把宝剑在这儿,后来形成了一座石桥,镇守河水中的怪物,传说总是这样玄乎不讲理。
裴夜趴在护栏边儿上往河里看,平静流淌的河水之下似乎暗潮汹涌,但这会儿已经天亮了,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今晚得再来一次。
裴夜心想。
一个地方连续死人,不管是邪教事件还是别的原因,事故发生地总会有滔天的怨气缠绕,但七星桥上却没有丝毫怨气,裴夜作为一个从小就学习各种道法的小道士,竟然感受不到任何死气。
这里就像镇子上其他地方一样,平静,祥和,融进各种不起眼的街道桥河里。
这很古怪。
裴夜双手撑在护栏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看。
——没有错。
这里的确感受不到任何死人的气息,而且在连续死了七个人后,周围没有任何封控,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裴夜皱着眉刚准备站直,一股阴气突然从桥的另一头传来,裴夜一怔,匆忙站直往桥头一看,那儿分明什么都没有,阴气却盘桓久久不散。
裴夜咬破舌尖,从兜里摸出一张黄纸,将血吐在上头后反手贴在桥上,防止有人被此处的死者魂魄带走,又马不停蹄去追寻那股阴气的由来,可等他到桥头时,阴气已经散了,只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款校服的少年往前慢慢走着。
兜里的手机震了下,裴夜死死盯着前方看了许久才摸出手机,上面是一条乱码来信,简单几个字:“如何?我说过这里很乱。”
裴夜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收回兜里,再看桥上,仿佛看见七个年轻女孩儿排成排站在那里,她们的手腕上绑着一根刺眼的红线,身型虚幻,露出的皮肤上全是被水泡太久的苍白——裴夜再一眨眼,那些女孩儿又不见踪影。
他缓缓将那口气吐出来,视线锁定在前方那个少年身上,眯缝了下眼睛。
阴气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不会有错。
那个少年不是人。
*
“姜恪啊。”
刘老师沉重地叹了口气。
“哎,”姜恪应了声,“老师。”
“给老师一个面子,”刘老师说,“别在教师厕所门口抽烟,行么?”
姜恪笑了笑,将手里已经掐掉的烟头丢进了烟盒里。
“怎么都爱来这儿抽烟呢?”刘老师不太理解,“被教导主任抓到就会被处分啊,还是说你们喜欢追求刺激,贯彻到底……”
“那我应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抽的,”姜恪说,“追求刺激嘛。”
刘老师指了指他:“别贫。”
姜恪乐了半天,再三跟刘老师保证自己不会再在学校抽烟才被放行,临走前瞥了眼厕所最里面,那双惨白的手已经消失了,他刚进去和手主人……手主鬼聊了会儿,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再出现。
姜恪今年高二,刘老师是他们班班主任,带了他们两年,是个性格挺好,挺愿意了解学生的小老头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絮叨,自言自语地絮叨,让人很关心他的精神状况。
“你东西都搬进去了没?”刚回到座位,同桌张青竹就拍了姜恪一下,“昨天都没在寝室看见你。”
“我今儿下午搬,”姜恪说,“还是老位置吧?”
“嗯,你还是靠里墙那儿下铺,”张青竹说,“我箱子暂时放你那儿了,中午回去搬下来。”
姜恪没什么意见,反正他的床上只有一块床板,别说箱子放在上面,哪怕张青竹本人躺上面姜恪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开学第一天总是难以适应的,特别是在老师迟到的情况下,班级里的人都半死不活又强撑着一股劲儿聊着天儿。
“……死了七个了。”
“都是咱们学校的……也太恐怖了吧……”
“我们会不会放假啊?”
“别发疯,今天刚开学。”
“同学们,”刘老师终于到了教室,身边还跟着一位看着挺不好惹的少年,“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姜恪的视线在那位少年脸上扫了两圈儿,手里的笔也跟着转了下。
还挺帅。
少年头发留得不算长,却很蓬松,风一吹就能直接露出脑门那种程度,校服没拉拉链儿,双手在裤兜里揣着,活脱一个新时代装逼青年典范。
“介绍一下啊,”刘老师说,“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叫裴夜,大家好好儿相处,多照顾照顾。”
裴夜点点头,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就被刘老师安排入座,姜恪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巧的是裴夜也偏过头看他,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撞了下又分别,不知道为什么,姜恪总感觉裴夜眼底有些敌意。
一天的课程说快也快,姜恪不着急回宿舍收拾东西,先去门口买了点儿烤肠烤串儿,顺便接听一下老妈的电话。
他很喜欢这种时候,所有的学生都吵吵嚷嚷的围在某个摊贩或结伴归家,处处都有种人气儿,生活气,这让姜恪有一种活着的实感,尽管角落里总是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们都很怕姜恪,几乎是瞪一眼就会跑掉。
“要辣么?”老板问。
“一半儿不要一半儿要。”姜恪说。
“给同学带的啊?”老板笑了。
“嗯,”姜恪点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那可不一定,”老板还是笑着,“昨天就来了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要不是看我烤得太慢,估计他还要吃呢。”
姜恪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什么都能吃,能吃也好,不像我,对食物过于挑剔了,”老板有些话痨,“你知道么?我吃牛排只吃一分熟,吃的就是那种口感和新鲜劲儿……”
“哦,”姜恪笑着接过烤串,“我以为你都吃原生态的呢。”
“什么原生态的?”老板没反应过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牛身上的时候您就开始追着牛啃呗,”姜恪摸出手机扫二维码,“原生态。”
老板被噎了下,后续的话也没说完,姜恪直接拿上烤串走人了。
刚走上宿舍楼二楼就发觉不对,张青竹和另外两个室友蹲在楼道里,一脸凝重地盯着地板。
“干嘛呢?”姜恪走过去,拎着烤串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哎,”张青竹仰脸瞅他,“我平时很不注意卫生么?”
“还行。”姜恪说。
“那我俩呢?”另外两个室友指着自己问。
“还行,”姜恪说,“怎么了?”
“你还记得今天转来那裴夜么?他和咱一个宿舍,”张青竹站起来,满脸沉痛,“进宿舍第一句话就是‘这里不干净’。”
姜恪沉默片刻,从塑料袋里摸出一根烤肠吃。
“不干净吗?!”张青竹不可置信地说,“我们宿舍上学期每次卫生检查都是A+啊!”
“那你们几个蹲外边儿干嘛?”姜恪乐了,“反思自己有多不干净么?”
“不是,恪哥,这小子脑子应该有点儿问题,”另一个室友凑过来,熟练地从姜恪手里拿串儿吃,“他往你床上贴东西,我们劝他,他还说是为了我们好。”
“贴什么?”姜恪问。
“符,”张青竹说,“他自己划破手指,用血一笔一笔画出来,吹干了贴上去的,黄纸符。”
“他凭什么说我们不干净?”张青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不干净?哪里不干净?”
“裴夜说完不干净以后就开始贴符,承接上下文来看,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另一个室友许凡忍不住开口了,“他说的不干净,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不干净。”
“那是什么?”张青竹茫然地问。
“咱宿舍有鬼,”姜恪拿了瓶可乐,单手打开,“所以不干净。”
话音一落,张青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惊悚。
“……您真没往这方面考虑过啊?”许凡有点儿无语。
“……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张青竹说。
“那他贴符的时候,你也没往那边儿想过?”许凡问。
“万一他那个符是空气清洗剂呢?”张青竹继续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感谢还在嘴硬送来的飞机。”许凡偏开头。
“很喜欢我们竹哥,”姜恪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炒饭,“有一种脑干缺失的可爱。”
话音落下几个人顿时乐作一团。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光吃点儿烤串儿肯定是吃不饱的,几个人在宿舍门口吃完串儿,在进去看看裴夜符贴得怎么样了和出门先吃点儿东西之间,选择了后者。
主要是姜恪这个当事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其余几个人有被裴夜以血画符唬到的,有真的饿了的,也有像张青竹这样,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
这个点儿出来吃饭的学生不算少,到处都吵吵嚷嚷的,但越是在这样的地方,脏东西也就越多。
姜恪盯着许凡后头那一团黑影,眉头一皱,那缓缓靠近的黑影便顿住了,有什么东西躲在黑雾之后仔细打量着姜恪,片刻之后,黑影之中竟然伸出一只手,直直拍向许凡的肩头——姜恪飞快伸手,在黑影之前拍了下许凡。
一股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蓝光从他掌心溢出,瞬间化作利刃刺向许凡后方,黑影惨叫一声,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姜恪的瞳孔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竖瞳。
“嗯?”许凡偏过头,“咋了?”
“刚有片灰落你肩上。”姜恪低头,眨了两下眼睛,瞳孔恢复原样。
“哦,”许凡说,“你给我拍下来了?”
“没有,”姜恪收回手,抽了张纸擦擦掌心,笑着说,“给你压实了。”
许凡乐了,骂了他一句傻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姜恪不断用纸巾蹭着掌心,嘴角虽然还挂着笑,但那显然是忘了平下嘴角,而面部僵硬的笑容——姜恪的思绪已经飞到天边儿去了。
最近镇子上的“东西”都很躁动。
平日里两三个月才出来一两个怨气重的,不会随便袭击路人,基本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最近这段时间冒出来的那些东西却频繁袭击无辜路人。
姜恪想起了七星桥那儿跳河的七个人,又想起了突然转学,往他床头贴符的裴夜。
镇上会发生什么大事儿也说不定。
“哎,我操,”张青竹突然一埋脑袋,低声道,“那不干净的……不是,那裴夜,过来了。”
姜恪顿了顿,顺着张青竹的视线回过头,裴夜站在不远处,没有往他们这儿靠近,但视线是落了过来的,并且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姜恪身上。
姜恪和他对视了两秒,忽然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可乐。
天边忽然惊起几只飞鸟,伴着音量惊人的鸣叫淹没进另一栋楼的顶端,狂风骤起,姜恪手里可乐的吸管被吹得反了个边儿。
裴夜走了过来,却没走向他们这一桌,而是走到前台点菜。
“两份蛋炒饭,两份干炒牛河,要个蒸蛋,一碗紫菜蛋花汤,两瓶可乐,”裴夜按着菜单点菜,点的全是各项菜单前边儿那两项,“就这么多。”
“哟,这么多,给宿舍的人带饭啊?”前台那人多嘴问了句。
裴夜宿舍里的四个人坐在另一桌,看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饭菜,一声没吭。
“不,”裴夜回答得很坦荡,“我自己吃。”
姜恪扭头,巧的是裴夜刚好转过身,这已经是他们今天内第二次这样巧合式撞上视线了,裴夜的视线依旧带满了攻击性,匆匆一眼便分别。
“回去吧,”姜恪说,“看看我的床被贴成什么样儿。”
*
“哎,不对啊,”张青竹推开寝室门,傻眼了,“我亲眼看着他划破手指画符,然后贴你床头的啊,符呢?”
姜恪没吭声。
“我真看见了,”张青竹走到床边,摸摸床板又摸摸床沿,“怎么没了啊?”
“可能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又给撕了吧,”许凡说,“撕了也行,我不想一回宿舍就看见一堆黄纸,怪晦气的。”
“那……我们宿舍不干净啊,不干净的东西咋办啊?”张青竹抱着自己的枕头,神经兮兮地说。
“您不是无神论者吗?”许凡翻了个白眼。
“你让他给你做场法事,”姜恪说,“或者给你请个保镖。”
“得了吧……”张青竹把枕头丢开,没在吭声。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作业依旧繁多,几个人又扯了会儿闲篇才将作业拿出来,漫不经心地写。
姜恪回头看了眼,确认大家都没往他这边儿看之后,伸手碰了下床板。
刹那间,火光喷涌而出,姜恪指尖发麻却没有停下,手往床板上一抓,三张黄纸顿时出现在他的掌心。
好在这样的光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姜恪又摸索着,从床头取下四五张符咒,指尖已经麻得没有任何知觉了。
“恪哥,干嘛呢,”许凡喊他,“赶紧把床铺上,过来写作业了啊。”
姜恪“嗯”了声,长舒一口气——裴夜没有下死手。
这些符咒的威力很弱,裴夜应该只是压制住了床板上残留的气息,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
姜恪眯缝了下眼睛,看了眼上铺已经铺好的,裴夜的床。
寝室里来了个会真法术的,这对姜恪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好像一只活在清真馆里的猪,某一天清真牌子被摘了,走进来一个吃猪肉的客人……
嘶。
姜恪被自己逗乐了。
什么破比喻。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随即一串铃声传出来,铃声是前段时间姜恪在网上下载的,某位相声大师掐着嗓子喊的“爸爸接电话呀——”,姜恪每次听见这声音都想乐,一边乐一边摸出手机,到楼道里接通。
“格格啊。”电话那头传来老妈的声音。
“母后。”姜恪应。
“你退学吧。”老妈诚恳地说。
“您是在和我商量吗?”姜恪乐了,“还是在通知结果?”
“我在和你商量,”老妈也笑了下,语气很快严肃起来,“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最近你们那个镇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开始躁动起来,具体原因现在还不太明朗,但对于你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恪没接话,抬眼看了眼天边,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宿舍楼门口几盏白炽灯将楼下照得明亮,楼道间也是亮的,但有宿管阿姨的看押,宿舍外边儿没多少人,反而冷清得很。
越是这种冷清的地方,姜恪就越能感受到黑夜里、角落里传来的各种各样的恶意——
“他们开始躁动,就代表着会有数不清的道士、和尚,驱鬼人往你们镇上靠拢,”老妈的语速很慢,但语调里的担心是十分真切的,“如果他们发现了你……”
那我就小命难保了。
姜恪握着手机转过身,看见裴夜站在楼道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母后十分担忧你啊,”老妈说,“你的身份万一被哪个道士勘破了……”
裴夜抬起左手,掌心在墙上轻轻一摁,一阵萤火般的光从墙体上淡出,顿时整个宿舍楼与他们所处的楼道一分为二,普通人再也无法看见楼道内的场景,也无法察觉到外部发生的事情。
老妈继续说:“刚好他还拿着刀准备追杀你——”
“你在我身上安摄像头了?”姜恪没忍住问了句。
裴夜的目的性十分明确,姜恪已经看见了他右手缓缓成型的刀。
“啊?什么?”老妈懵了下,“你不会真被追杀了吧姜恪?!”
“待会儿聊!”姜恪直接挂断了电话,往后大退几步,目不转睛地望着裴夜。
没错。
裴夜甩了下手。
今早在七星桥附近感应到的气息,在教室里、宿舍里感应到的气息,全都是来自面前这个“人”的。
不,他不是人。
可……他也不是妖魔鬼怪之中任何一样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裴夜有些疑惑,皱着眉拎着刀一步步走向姜恪,“身上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鬼怪的气息,你是……”
姜恪沉默地盯着他。
“人妖?”裴夜茫然地吐出两个字。
“我啊?”姜恪指了指自己,挑眉一笑,“你猜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