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皇上?”他简直不敢相信,他那小师弟莫不是失忆了,忘了他屁股现在还血肉模糊的吗?
“嗯。”苏彦青鼓着脸,点了点头。
“不是,我最近也没招他啊!”顾放十分想不通。
“是江陵为了柳修文的事去找皇上了。”苏彦青将从喜公公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顾放。
顾放瞬间泄了全身的力气,半死不活地摊在了床上:“我上辈子可能对圣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来还他债来了。”
既然他和柳修文只能留下一个,君若寒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留下。
最后他还是不死心道:“你就没跟皇上说,我屁股还伤着?”
“说了。”
“皇上怎么说?”顾放眼睛亮晶晶的,似在期待什么温言软语。
苏彦青不忍再看他,别过脸:“皇上说,那就让你快点好起来。”
顾放嘴角一抽,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果真郎心似铁啊!”
接下来的几天,喜公公送来不少补品,什么人参、雪莲、鹿茸、灵芝……应有尽有。
君若寒将养好顾放身子的重任交给了苏彦青,苏彦青不敢怠慢,可劲儿吩咐厨房不间断地给他熬补品。
顾放撑得实在吃不下,苏彦青便捧着碗亲自上阵,强行给喂下去。
“你是想让我喝汤还是吃勺子呢?勺子都戳我嗓子眼儿了。”顾放咳的面色通红。
“那你嗓子眼儿还挺大。”苏彦青也是太着急,看见顾放实在咳得难受,又心怀愧疚,给他抚着背,“你还好么?”
顾放皱巴着脸:“不是太好。”
“若是皇上来看你,你再向他求求情吧!”苏彦青说。
“行,我知道了!”顾放随口应道,“你去休息吧。”
苏彦青放下汤碗,忧虑地看他一眼,才离去。
顾放看着那半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嘴上不耐烦地嘀咕着,还是摸着碗沿将其拿了起来,仰头一口喝掉。
参汤安神,趴着胡思乱想一会儿,便睡着了。
外间缓缓走进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男人一双深沉的凤目,在触及到床上人无意搭在床沿的手时,变得柔和了许多。
顾放的手瘦削纤长,若不是上面有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疤,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读书人的手。
其实顾放本就是一个读书人,虽然他书读的也不怎么好。
顾放出生将门,当年却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幼苗,鬼心眼儿贼多,然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小时候扎马步别说姿势标准,不标准的马步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双腿就开始打颤。
在太阳底下站不到一刻钟就开始要往地上瘫。
性子疲懒至极,读书嫌嘴疼,看书嫌眼累,坐着听夫子讲课还抱怨腰酸背痛痛……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年为了他却毅然决然地跟着顾老将军进了军营。
男人的指腹无意识轻抚着那手掌上的每一道细小疤痕,顾放的美梦被打扰,有些不悦地哼哼一声,幽幽转醒。
君若寒早已收回了手。
顾放看清眼前的人,竟没感到意外,毕竟这么大的事不跟他商量,来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皇上。”顾放心里有点儿堵,语气便显得不咸不淡。
君若寒难得没有生气,戏谑道:“师兄这是在跟朕置气呢!”
“臣不敢。”
听他叫自己师兄,顾放便更得寸进尺了。
“怪朕让你参加掌鉴司的选拔?”君若寒给他拉了一下被角。
顾放的视线停在眼前君若寒的袖口上,过了一会儿方道:“没有,皇上方才扰了臣的好梦罢了。”
“什么好梦,说来让朕也高兴一下。”
顾放心抬了眼皮偷扫了一眼君若寒的表情,发现他面皮放松,眼尾含笑,这才大胆说了出来:“臣的好梦,对皇上来说未必是好的。”
“哦?”合着还跟自己有关,君若寒更好奇了。
“臣说出来,皇上不怪罪?”顾放说。
“恕你无罪。”他倒要看看他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梦来。
顾放舔了舔唇方将自己的梦娓娓道来:“我梦见咱们拜师的第二年,皇上被几个年长的殿下欺负,当时你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印子,咬着牙忍着疼一声不吭,那可怜的小模样让我心疼坏了……”
君若寒眼尾的笑容逐渐消失,似也陷在回忆中。
“当时我就气的拿着剑挡在你面前,帮你把人赶走了,皇上还记得吧?”顾放忽然问。
“自然记得。”君若寒说,视线下意识地移到了他的手上。
那时顾放的那只手纤瘦的手第一次为他受伤,留下了第一道疤痕。
顾放浑然不觉他有些炽热的目光,翘着嘴角抿着酒窝继续问:“当时我留下的那些豪言壮语,皇上还记得吗?”
“嗯。”君若寒应道。
当时顾放挡在他面前,掷地有声道:“师弟别怕,以后都有师兄保护你。”
那时他已经跟顾放认识一年有余,对他那疲懒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当即吧嗒着眼泪质问:“你吃饭都嫌累,瘦的跟竹竿似的怎么保护我?”
顾放身为师兄的颜面被驳,竟是找不出半句回击的话来,一跺脚一狠心扬言道:“师弟你放心,明天我就跟我爹去军营,一定习得一身好武艺,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真、真的?”这个师兄一向不靠谱,小若寒狐疑道。
“当、当然是真的。”看着君若寒这小模样,顾放再是不着调,也想着不能骗这个粉团儿似的小孩儿。
儿时的画面闪现在自己脑海中,君若寒伸手握住了他垂在一旁的手,有些恍然:“师兄没有食言。”
手上一热,顾放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抽出,倒不是不好意,而是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君若寒听了大概会把他的手给捏碎。
“梦里我许下豪言壮语之后……”顾放眼珠转了转,抿嘴偷笑像只偷腥的猫,“皇上一感动,就要对我以身相许。”
君若寒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以身相许?”
一时忘形,顾放乐不可支地笑出声:“臣的梦里,皇上是个……是个女孩儿,哈哈哈……”
果不其然,男人的脸色变了变,阴恻恻地扯了扯嘴角:“很高兴?”
“不高兴。”顾放瞬间憋住笑意,收了脸上丰富的表情,认真严肃道。
君若寒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掌鉴司选拔近在眼前,师兄还是早日把你这屁股养好,准备应战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放哪里还记得梦里的若寒小美人儿,登时垮下了脸嘀咕:“您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不能。”君若寒脚步一顿,回头道:“看见你高兴朕就心烦。”
“……”
直到君若寒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顾放才哀嚎一声将脸埋到枕头上。
他没有向君若寒求情,其实在他随口应下苏彦青的时候,他就没有要求情的打算。
君若寒想让他进掌鉴司,必有他的用意。
再说,他看似高高在上,其实身边可信可用之人并不多,如果自己不帮他还有谁会站在他这一边呢?
“皇上,是不是顾将军惹您生气了?”卢笙亦步亦趋跟在君若寒身后大着胆子问道。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为何有此一问?”
卢笙年纪轻,刚入宫也不过三四年,因着这张脸调到了天子身边当差,单纯鲁莽的性子尚未被消磨掉,与主子说话还没学会藏着掖着那一套。
“您每次见完顾将军总是神色愉快,今夜似乎有些低落……”
君若寒轻笑一声:“是么!”
苏彦青走之前和顾放的对话,他全听见了,让他带着伤参加掌鉴司选拨确实是在冒险,他想,如果今夜顾放真的开口向他求情,他一定答应他。
可是,他没有。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那个人啊,总是这般让他放心又忧心。
苏彦青婚期将至,顾放自是不好再在相府呆下去。
虽被革了职,但君若寒没发话收回将军府,其他人自是不敢多嘴,于是便提前遣了人去收拾当年君若寒赏赐的府邸。
苏彦青大婚之时,顾放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撅着腚来到相府,没少惹别人的嘲笑。
顾放对此毫不在意,年少轻狂时被他爹扛着大刀追过几条街,最后抱头蹲地上被他爹拿着刀鞘打屁股的情形历历在目。
当今圣上今日那是一定会来观礼的,苏彦青是当今圣上的师兄,小时候君若寒黏苏彦青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况且自从给苏相指婚之后,皇上身边儿就多了个叫卢笙的小太监,走哪儿带哪儿,圣上的心思,大家心照不宣。
一对新人拜天地之时,顾放悄悄关注着君若寒的表情。
唇角抬起的幅度微不可察,面皮放松,弯着的双眼在顾放看来那都是故作开心。蓦地,那双狭长的凤眼转过来对上顾放的视线,眼中笑意加深,还朝他挑了挑眉毛。
后者一惊,尴尬地笑笑,收回自己的目光。
夭寿了,他怎么在那挑眉中嗅到了丝丝挑逗的味道。
顾放摇了摇头,看了君若寒身边那叫卢笙的小太监一眼,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这小师弟不拿眼刀子刮他就不错了,还挑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