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嘎嘎,嘎……”
郁郁葱葱的树上栖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小鸟,看起来像是一只乌鸦,就巴掌大一点,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偶尔伸直脖子叫两声,那怪叫声也跟乌鸦似的难听。
树下的司空离也伸着脖子叫骂了半天,嗓子眼都干得要冒烟了。
“死鸟,快给老子下来。”
……
“臭鸟,破鸟,再不下来老子就要动粗了。”
……
“鸟大爷,我不行了,你快行行好……”
原本司空离是不信这个邪的,可吃过一次亏后,他就不得不服软了,不得不“屈辱”的对一只鸟卑躬屈膝起来。
见那只鸟半天不下来,司空离无奈的伸手摸出一块肉干,肉痛的对着那只鸟招呼起来。
那只小黑鸟当真飞下来,落在他的手心,好像真的为一块肉干纡尊降贵一般,可再细一看,它并没有去啄肉干,反而点点脑袋,从嘴里吐出一颗不大的珍珠来。
司空离翻个白眼,“明明是只假鸟,还装得跟真的一样。”
小黑鸟并不是真鸟,而是集能工巧匠之力用精铁做出来的,被司空离的师父特意用来给不孝徒传信用的,硬抓的话会变成要人命的棘手暗器,所以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
司空离放走了小黑鸟,随手捏碎珍珠,里头有一张小字条儿。
“徒儿,十年之期已满。”
言下之意就是,徒弟,你可以滚了。
司空离仰天笑了两声,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已经十年了,在这里除了他那个死对头师兄,他都没见过一个旁的活人了,整日抬头见师兄低头看师兄的……脚,俩人一言不合就能打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的,这日子过得也是一言难尽。
唉,不提也罢了。
眼下得了师父的应许可以下山,司空离当然是高兴的。
“师兄,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啊!”
司空离扬声喊了一气儿,就怕他师兄听不到,于是又连着喊了好几声。
他们住的木屋不大,屋前有水屋后有山极幽静,平日屋里咳一声,在屋外都能听到响的。
可今儿司空离喊了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他就又喊了起来。
“玉眠卿,老子要走了,你一个人可别被山上的狼叼走了啊!”
还是没回应,这就奇了。
要是在往日,他的师兄肯定会拎着大刀直接杀出来,一副不砍死他不罢休的架势。
“卿卿,卿卿,你在哪儿……”
因为喊得大声了,山谷里都有回声传来了,一声赶一声,一声追一声,还有些失真,恍惚跟半夜三更的冤魂索命一样哀怨凄厉。
司空离还是没看到玉眠卿,心往下沉了沉,他想了一下,然后飞身掠过屋前的水潭,三两下落在一处长满草木的石壁前,他摸索着打开机关,石壁上出现一个不大的石洞入口,刚好够一人进入了。
这里是一处密室,可这对司空离和玉眠卿来说算不得是秘密,毕竟这俩人都是常来的。
这个石室掏空了半座山,里头极大,石室顶上用法子将日光引入其中,所以里面并不阴暗潮湿。
还有,这师兄弟俩常来的主要原因就是里头有一个百年的温泉眼,温泉水流入砌好的池子里,在这里头洗澡不比在外头的寒潭里舒坦?
果然,司空离打远就见了玉眠卿在池边打坐的身影,顿时就了然了,原来他师兄是躲在这里来练功来着。
可是再细一看,司空离脸色就变了。
玉眠卿这是……走火入魔了?
只见眼前的人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而他的身上却反常的结了厚厚一层冰,跟冰雕的雪美人一样。
司空离暗骂一声,知道玉眠卿近些时日练功有些急于求成,却没想到他能把自个儿冻成这个鬼样子。
那冰上还冒着丝丝寒气儿,想来要是任由这样下去,玉眠卿就死定了。
“师兄,你要是死了,我怕是要认鬼当师兄了。”
司空离还有心说笑,可眼前的人并没有睁开那双惑人的双眼,倘若他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定是会染上凌厉的血色杀意,而倘若他勾唇一笑,却也似是春寒料峭中盛开的一朵妖冶桃花。
又美又无情,那便是玉眠卿了。
司空离叹了一口,自觉也生出那么一点良知来,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十年的朝夕相处,他总不好见死不救的。
他摇摇头,故作高深模样,“师兄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欠我一条命,往后可不能再随意对我喊打喊杀了。”
他运起体内汹涌的纯阳内力,小心的破开一小块冰,然后将手放到玉眠卿的心口处,原本是存了试探心思的,没成想他身子猛的一颤,玉眠卿却是本能一般源源不断的吸取他的内力,而外头那层冰也有慢慢开始融化的趋势了。
“你别是想吸干我吧?”
司空离一惊,却并没有收回手,且这紧要关头也容不得他强行收回自个儿的内力了,不然他也是要被反噬的。
冰在慢慢融化,丝丝的水气模糊了司空离的眼睛,他咬咬牙,又努力将自个儿的内力送过去……
司空离跟玉眠卿同门师兄弟一场,彼此却都觉得这是孽缘,看对方怎么都不顺眼。
他刚跟着老不死的师父上山的时候,半路上师父哄人,说已经给他寻了个漂亮的小夫人,等他长大就能娶人家啦!
司空离很高兴,等见了那个玉娃娃似的小美人儿,就肯定那是他的小夫人了。
玉眠卿也笑起来,然后拿着鞭子把人抽了一顿,让他跪在地上喊“师兄”。
自那以后,俩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然后老不死的师父还丢下他们跑得不见人影,留下他们彼此两看两相厌,越看越讨厌。
而此时,都两眼抹黑的司空离还记得初见时玉眠卿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人脸色惨白却还是难掩绝色的面容,果然……
这家伙还是很讨人厌啊!
司空离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内力几近耗尽,强行运转内力的后果就是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四肢百骸都是疼痛难当。
“噗……”
喉咙冒出一股腥甜之气,他吐出几大口血来,惨白着脸哼哧哼哧的从地上爬起来,顿时一阵头晕眼花。
司空离怒从心头起,到底是没忍住了,直接一脚把玉眠卿踢到了温泉池里,再美的美人儿这样落下水也跟头笨牛似的,溅起好大的水花来,还把站在池边的人淋得满头满身的水。
司空离阴沉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得转身就离开了。
他回到木屋,在自个儿屋里拿了一个小包袱,临走之前又去屋前一块大青石那儿拿自个儿的兵器。
随意搁在一块儿的两把兵器,哪一把都不寻常,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巨大重剑,没有刀鞘,看着还没开刃,但是此剑长六尺有余,比一个彪悍壮汉都要高了;另一把略秀气精巧些,是一把陌刀,但是刀柄比刀身还长,刀柄纯白如雪刀刃亦如雪,银光流淌其中让它看起来像一匹华贵的白练。
司空离没有犹豫,伸手拿了陌刀,也没看清他的手法,就见他拿着刀摆弄起来,三两下把那把刀收成尺长的银色短棍。
拿着东西,他片刻都不耽误就这么往山下去了,他受了严重内伤,脚程快不了,天渐渐黑时才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的农户们干完一天的活计,此时大多都在生火煮饭,屋顶上飘着缭缭的炊烟,屋里偶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院子角落处栓着的山羊大口嚼着青草。
宁静的山村一如往日,只除了一个黑影鬼魅一样飘过,然后几块挂在竹篱笆上的肉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头挂着一株婴孩手臂粗的野山参,乍一看跟根焉萝卜似的。
不提山村里丢了肉的猎户直嚷嚷着见鬼了这事儿,罪魁祸首躲在溪边生火烤了肉,吃个肚子滚圆之后又埋头喝了不少水。
许是盐巴不要钱,那肉干上抹的盐巴也太多了些。
吃饱喝足之后,司空离又连夜离开了,往京城的方向去了,途中经过几处城镇,为了填饱肚子还硬是当了几回那梁上君子,谁让他如今身无分文呢?
歇的地方倒好找,或在城外的破庙或是树上都能歇一夜,再不济直接在人家屋顶上以天为盖以瓦为席直接睡,只是少不得听到些男女床笫间的浑话儿,听不下去时也只能另择良地了。
就这样赶路,待到了京城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司空离没有路引,只能跟着入城送菜的农户一起混进去了,所幸守城的兵卫也只当他是个身材精壮些的村汉,并没有怀疑什么。
他停下来摸摸自个儿的脸,又闻了闻自个儿的身上,这一个月的风餐露宿下来,他整个人不说蓬头垢面,也跟蓬头垢面相去不远了。
而他堂堂大夏国五皇子殿下,怎么就沦落至此呢?
这说起来都是那个老不死的错,当年要收他为徒,当着他父皇母后的面,硬是从重重深宫之中把他带走了。
十年了,当初老不死许下的十年之期已到,所以他才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