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先是在婚房说他体香,现在又说出这样的疯话,牧子华这是在讽刺他?
孟池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炸毛的白貂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他的领地。
“抱歉,我……”牧子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想急切地去追,却也没看到门槛——要怪就只能怪这座宅子才被赐给两人不久,两人都不熟悉地形——身体失重往前倾倒,这次可没有人能拉住牧子华的腰带——牧子华身上根本就没有缠腰带,上半身不穿,下半身的新棉裤上缠着的布条又紧又死,这是为了在战场上防止被敌人钩住衣带拖拽误伤他人用的,连自己身上的精肉都被勒出了一道深痕,更别说插入一只可以拉住他身子的手了。
就这样,牧子华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
孟池阳听到一声震天响,在门上开了个小窗偷偷看了两眼,却看到牧子华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他门前走来时,他又立马放下了小窗。
宣武将军跑到他门前叮叮哐哐地敲了两声,孟池阳有些担心,以宣武将军的手劲,把门拆了似乎也是小菜一碟。但是宣武将军似乎没打算在门口逗留,敲了两声发现自己没有反应后,扭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牧子华回来了,他换了衣服,头发也重新束过,似乎是昨日那身吉服,敲了敲孟池阳的门。
原来是去洗漱了。
孟池阳依旧没有开门,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惜这个房间才刚收拾出来,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有,等孟池阳放弃搜寻时,牧子华已经把门拆掉了。
“……”面对无言。
牧子华在洗漱的时候就在想一些安慰人的话,可惜在军营不是吼就是骂,见的女人少,有时候见到头清秀的母猪都能盯上半天,牧子华口才匮乏,让他夸人实在是难为了他。
牧子华小心翼翼地观察孟池阳的表情,他没有束发,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如同泼墨般从头上画至腰间,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衬得脆弱耀眼,鼻子挺拔,嘴唇轻抿,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但定是有些生气,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主。身上的吉服已经解了一半,随意地披着也不显得邋遢,反倒是一副慵懒美人的模样。
牧子华常年征战沙场,平时开口说话不是发号施令就是破口大骂,碰到孟池阳这样好看又不懂军事理论的男人,他一般怎么做?
“宣武将军。”其实孟池阳根本没那么计较,他今晚睡的时长本就短,刚刚衣服都脱了一半,若是宣武将军洗漱完回去继续休息了,他也无所谓。
“……什么?”牧子华愣了一会儿,做出的反应忽然有两分心虚。
“你真的不识字么?”
将军绝对不是空有一身蛮力就能做的,还要有行军布阵的智慧和每一战都孤注一掷的勇气,可牧子华如今的表现得太像一个只有武力没有脑力的草包,令孟池阳有些生气,北蛮侵略数年,宣武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十一岁到二十二岁的变化很大,连皇上都不太记得牧子华的长相,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宣武将军不满皇上点了个男人与他作配,于是随意安排了个人回来与他成亲?
他不知道北地军营里流传的牧子华好龙阳之事,如果牧子华不满皇上所做的决定,且身边亲信刚好有与他身形相似之人,模仿宣武将军平时的行为举止并不会出太大问题。且昨夜眼前这位看到自己是个男人时所表现的并不是欢喜,而是惊恐与慌乱,现在质问时又表现得心虚,好像秘密被旁人戳破的羞窘。
“我向来便不爱读书。”可惜,牧子华在不识字这种事情上,总有一种理不直气也壮的骄傲。
“……”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牧子华想了好久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如果不出意外,三月内我的士兵们便能攻下蛮子那都城,十五年长久战落幕,我们终于能拥有短暂太平。”
“三个月……”孟池阳低头思考了起来,看向牧子华的眼神变了变,时间应当足够了,如果牧子华在这期间不添乱,倒是能保他一命,若是牧子华敢做出什么蠢事……
孟池阳信自己打不过宣武将军,但他一定有制衡牧子华的方法。
“好啊,到时候牧家军回京,必将是万人空巷之势,你们将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与敬仰。”
“受万众敬仰不是我。”牧子华更正,“是无数出生入死的战士们。”
孟池阳感觉,自己对牧子华的看法有那么一点点改观。
……
等孟池阳把库房收拾成书房后,孟池阳便搬了进去,两人成亲第二天就分房睡,一个睡婚房,一个睡书房。
昭王府里的仆从都是皇上送过来的,孟池阳原本有两个贴身小厮,又点了两个丫头留在身边,想到牧子华是之身赶来昭王府成亲的,身边也没有带什么亲信随从,挑了一批机灵的丫头小厮给牧子华送了过去。
牧子华把那一箱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兵器一个个擦拭收拾了,看了看门外跪着的一批人,随便点了一男一女,其他人便散了。
只是牧子华也没想到仆从还要主子给他们取名字,不爱读书的牧子华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对好名字:男的叫绿树,女的叫红花。
听到这个消息的孟池阳,看见眼前两个刚赐名为秋水和秋月的两个侍女眼里有几分庆幸。
入夜,牧子华依旧睡不着。
他的生活习性并无规律,有仗就打,无仗便与士兵们轮番休息,日出活动,日落休息的日子也只有在回京赶路的那小半月享受过。
他跃上了昭王府的房顶,眺望京城。
大夏民风开放,京城夜市繁华,正巧昭王府离京城夜市街不远,牧子华正好可以看到那一片亮堂,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到人群熙熙攘攘,感受到他们的热热闹闹。这些都让牧子华看在眼里,变成越来越明亮的希望之光。
看啊,这些都是他守护的。
牧子华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现在他虽然回来了,但是军营里有他的士兵,他的亲信,还有他的副将,就算没有自己,他们也定能将北方的恶狼尽数斩杀。
十几年饮冰含血的生活,终于能够暂时休场。
两位男子结婚,并无回门一说,孟池阳忍受了两日牧子华三更起来练武的日子,终于在婚后第三日,两人换上了朝服,入宫拜见皇上与太后。
王爷朝服和将军朝服形制相似,只是颜色和胸前花纹稍有不同,两人穿着相似的衣服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默契地分开了两个身位,没有什么“夫妻相”,倒是像文武官员路上碰面,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架势。
当今圣上是孟池阳的亲伯伯,二人直接去了太后寝宫,皇上、皇后以及太后都在,还有一些嫔妃坐在屏风后的帘子内观察两人。
太后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瞧着亲孙子看起来和自己那早早故去的小儿子越发相似,不由得悲从心来,抱着孟池阳就开始说起了悲凉话,语气之悲痛,内容之哀伤,让屏风后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啜泣。
孟池阳有些心不在焉,太后经常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他亡故的父母的故事,可他作为故事主角,早已从过去许久的故事本身里抽离出来,让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气氛有些安静,牧子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手在身上的服饰上小幅度揉搓了一番,因为没有带贴身武器,手头正空落落的难受。
皇上也在太后的悲伤故事里当着重要角色,时不时搭几句话,故事结束了终于不忘记夸赞被晾了好一会儿的牧子华:“宣武将军护国有功,良将风范。”
牧子华立马反应过来,回复得毕恭毕敬:“圣上治国有方,千古明君。”
一边是悲凉凄惨的皇家亲情故事,一边是君臣之间的客套,皇后淡定地喝了杯茶,通知了身边的侍女,叫她把屏风后面那些嫔妃遣散,哭来哭去的,有损皇家颜面。
等太后将孟池阳带走了,皇上单独把牧子华留了下来,才开始谈论起了其他话题:
“据说你们刚成亲,孟池阳那小子就和你分房睡了?”皇上没有用昭王,显得亲近。
“没见过面的男女结为夫妻,在新婚之夜也会尴尬羞涩,更何况我们还是两个男人,纵使有半月的心理准备,见到真人也有些不适应。”牧子华心道,来了!
“孟池阳被我骄纵惯了,脾气是坏了些,什么要求都敢提,就是苦了你。”皇上几句话之间,把自己下旨赐婚牧子华和孟池阳成亲的事摘得干干净净,这是孟池阳硬求的,你牧子华不愿意也怨不得皇上,都去怨孟池阳。
“无事。”牧子华顺着皇上的意思,好像没看出来似的,只当做一个不痛不痒的对话。
“宣武将军与男子成婚,多少会受些流言蜚语,等孟池阳脾气稳定下来,送几个身世干净的秀女来让你们传宗接代。”
听这番话,牧子华多少明白了皇上赐婚的意图,心里大概摸索到孟池阳还真有断袖之癖,也难怪孟池阳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过于冷静,心里一动,表面没什么变化:“谢皇上。”
牧子华在昭王府的马车外等待,看到孟池阳身边的那两个叫春雨和春柳的小厮和侍女秋水秋月以及跟着他一起去的红花都手提大包小包,似乎都是太后以及后宫嫔妃们拼凑着送的东西。
“不要白不要。”孟池阳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扔上了车,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磕碰,察觉到牧子华惊讶的眼神,孟池阳轻飘飘地答了一句。
牧子华看了眼孟池阳带上车的东西,一抦镶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红宝石的玉如意,一盏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彩漆琉璃盏,一对用金雕成喜雀口衔红宝石簪子,一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的梳妆铜镜,还有不少小物件,个个价值不菲,似乎为了拉拢孟池阳费尽心思。
有趣的是,堆积如山的礼品里有一幅百子千孙图。
“这个是谁送的?扔掉!”显然孟池阳收礼的时候没有注意礼盒里的东西,烫手般的把那幅百子千孙图扔在地上,差点就要上脚踩了,一旁的秋水连忙回答道:“是皇后娘娘。”
孟池阳把秋水秋月和红花都赶出车轿,顺带着礼品里带有多子多福寓意的都一并扔出了马车,秋水秋月和红花捡得不亦乐乎。
“断子绝孙的黄鼠狼。”
马车开动,孟池阳确保别人都听不到车轿里的声响后,嘀咕了一句。
从孟池阳嘴里说出来,牧子华有些震惊,倒不是因为皇上宠爱孟池阳,而是在牧子华眼里,孟池阳可是一个气质出尘的神仙人儿,他难以相信孟池阳会对皇上做出这样的评价,刚想说什么,只听到孟池阳继续说:“不可能是皇后送的,皇后家的权利差不多已经被皇上架空了,她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送百子千孙图给我这个和男人成亲的亲侄子。肯定是皇帝叫皇后送的。”
“皇上要送几个秀女来昭王府。”两个男人能生什么孩子,还不是要送肚子来生。
牧子华说出这句话,孟池阳差点一个踉跄从软垫座椅上摔下去,幸好被牧子华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孟池阳迅速挪开,想到刚才的百子千孙图,反应过来:“黄鼠狼这么急着要孩子?姓孟还是姓牧?”
“……昭王殿下,昭王府出生的孩子是不能姓牧的。”
“呵,也是。”孟池阳愤愤坐下,看着牧子华。
“北地牧家在我这一代单传,要是我没有后了……”牧子华试探性地问,似乎想和孟池阳商量,“我如何对得起牧家列祖列宗啊!”
“……”
孟池阳才终于想起半月前皇上对他说的话。
他和皇上的关系远没有表面那么和谐,表面上皇上对孟池阳无限宠爱,实际上更多的是君臣之间的算计,孟池阳更像是皇上的一枚棋子。
牵制牧子华的棋子。
牧子华手握兵权,皇上催他们生孩子,无非就是怕日后北地大捷,牧子华手中的兵权威胁。
日后昭王府的继承人是谁的孩子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姓孟,是皇室的人,牧子华的兵权也会由这个孩子继承,待昭王府的继承人长大,再与皇室子弟通婚,牢固皇室与那部分军权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