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起风了，自遥远的南方。
大殷六十三年冬夜，老太监薛富贵站在太华殿外垂首闭目，听檐角的金铃被吹的叮当作响，任凭屋里闹腾得如何凶，仍端得一副心如止水。
今夜里值班的宫女都是刚选进宫的新人，还是些未经人事的雏儿，头一回听难免面红耳赤羞臊难当，时间久了就有人小声交头接耳，被掌事的姑姑一个眼神瞪过去，纷纷缩头闭嘴。
临近子时，小福子跑上来给薛富贵递手炉，凑近问：“我看还得些时候，要不您下先去歇着，我替您守会儿？”
薛富贵佝偻着身体，犹如一株老而不死的枯木，将铜制的手炉揣进怀，一语戳穿了小福子的野心：“也不看看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杂种就想靠前？再等个十年八年吧。”
小福子被戳穿不恼也不怒，笑嘻嘻哄着道：“爷爷教训的是，可咱这不也是着急？眼看着进宫都快半年了，连万岁爷的面儿都没见过。”
薛富贵瞥他一眼，冷哼：“宫里上上下下多少人，就你一个没见着？”
两人正说着，听屋里传来一声浑厚的：“拿水来。”
掌事姑姑当即差出两名宫女上前。
门被从外推开，两名小宫女一个端着水盆一个举着手巾，站在鹅黄色的帷幔外许久也不见人出来接。
虞珵美伏在一张厚厚的紫檀床上，喘得越发重，屋里的烛火太亮，他将脸埋进庆延帝的颈窝，粗热的气息喷洒在旁人的皮肤上，却将自己激得浑身颤栗。
“怎么还不唤人？”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庆延帝哼笑，捏起他的下巴吻他不住颤栗的唇：“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
“别看我，”虞珵美咬紧了后牙槽，说话间带上些鼻音，“这里太亮了。”
“刚才不是还嘴硬？怎么浪成这样儿？”庆延帝抚了抚他的背，手指划过的地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粉红粉红，像是春日里开出的樱花。
明亮的灯光里，他轻柔地捧起了虞珵美那张因求而不得而扭曲狰狞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唇香舌软，带着烫人的温度犹如业火降下，虞珵美感觉自己要快要被烧空了，面前的男人孔武有力，带着一身遮都遮不住的戾气将他压在床榻上，逼着他吐出一声无力的，“不要。”
这话说得太过绵软，落在旁人耳中与撒娇无异。
“不要？”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戏谑，像是在抚摸一件钟情已久的物件，或者，一条狗。
“不要你受得了吗？”语调及其温柔，动作却不带丝毫怜悯。
情爱私欲本就是天地赐予凡人的乐趣，到了虞珵美这儿却成了刀山火海般的折磨煎熬。
顶上来的那一刻，他咬着唇一点点啜泣，眼泪顺着瘦削苍白的面庞滚落，不甘、愤怒、委屈·····这些本该早已舍弃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拼命地想要逃离，却又被欲望撕扯着拉入无尽深渊。
“你就这么喜欢被人看着？”他仰起汗津津的头，似笑非笑盯着庆延帝，漆黑的瞳仁里映出男人不怎么愉悦的目光。
青纱垂落，屋里的烛火由明转暗，回答他的是更加深入的剧痛和折磨。
窗外似有风声吹拂，漆黑的天幕中落下零星的雪片子，不久后纷纷扬扬，覆了金瓦红墙。万籁俱静，就连檐角的金铃都不再作响，除了微不可闻的雪落声，也只有那从太华殿里泄出的呻吟。
那声音犹如野猫叫春，痛苦中参杂着快意，就连去了根儿的小福子都听得腿软，薛富贵长叹一声，回头让六根不净的小福子去刑部告个信儿，“跟值班的说一声，虞大人明儿个怕是又当不了差了。”
差是当不了，可不代表不能干别的。
每月十五是小皇子门去庙里听经的日子，饶是虞珵美被抽了筋断了骨，也必须爬起来陪着十六皇子去听和尚念经。
小福子眼尖，见他敲着腰来回踱步，赶忙递来条凳子，待人坐好后手脚麻利地替他捏肩捶背，“这老和尚忒能说，也不顾念顾念咱家小殿下，才十二岁，跪了得有一炷香了吧？”
虞珵美看了眼悬挂在头顶上的大太阳，枣红色的官袍衬得他那张俊脸越发白得像纸：“说到底是我这身子骨不中用，陪不了小殿下。”
“瞧这话说的，怎么还成您的错儿了？”小福子一副狗腿相道：“这宫里谁不知小殿下黏您黏得紧？再说了，您这身子骨······”他挤着鼠眼咧嘴一笑：“也是承蒙圣恩。”
虞珵美是三年前圣上钦点的刑部侍郎，除了本职工作，还有样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的活儿。
这在宫中不算避讳，就连虞珵美自己都会拿自己打趣，倒是惹得一众文臣不悦，都想要参他，可也都参不动他。
冬日的风冷，虞珵美坐了一阵就坐不住了，好在大殿内的经也差不多要念完，他让小福子收起凳子，独自进去把睡着的皇子给晃醒。
主持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僧人，法号慧空，虞珵美第一次见脑子里就蹦出两个大字“妖僧”。
原因无他，只是这主持长得过于好看，长眉细眼，鼻梁像座高高的山峰。虞珵美是个以貌取人的货，由此断定这主持肚子里指定没有多少正经经文。
殿内的十六皇子睡着了，跪在蒲团上弓着腰头都快垂到地上。虞珵美轻轻晃着，弯腰伸手，将迷迷糊糊的皇子搀起。
听身后的慧空道：“上次问施主的事，施主可想通了？”
虞珵美腰酸得冒汗，抹了把额头，笑道：“想什么想，老子成天除了杀人放火就是挨草，哪儿有功夫想。”
慧空是高僧，高僧一般都不太会跟人计较，特别是虞珵美这样不怎么要脸的，他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别有深意的追了句：“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施主还是早早想开的好。”
虞珵美觉得没劲，调戏和尚没意思，被和尚跟在屁股后面念叨更没意思。
他昨晚刚被人折腾过，这会儿打着呵欠只想要睡觉。
十六皇子的轿子很软，虞珵美却坐不得，他在马上颠得头晕目眩，眼看着就要坠下时，有人将他推了回去。
来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长得年轻倜傥，却穿着与他同样的枣红色朝服，头带青黑色幞头，腰间佩把黄龙纹刀，看面向是个文人，看穿戴倒是个武夫。
虞珵美咧嘴笑开，向那人拱手做礼：“杜小将军，幸会。”
杜明庭板着张脸，并不想招惹这位主儿，飞快抱拳回礼，“虞大人，久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