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秦毅拿着检查单子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
湿冷的寒风透过他的衣领钻进去,冻的秦毅直哆嗦。
七年之痒属实是不假的,今天刚好是他和邱知鹤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爱人回来。
冒着热气的饭菜和暖意融融的灯光,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独属于家的温馨来。
可就是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秦毅等回了一个满身酒气的爱人,以及——离婚协议书。
“爸,去哪儿?”
稚嫩的童音响起来,秦毅如梦初醒似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双儿女,这是他签了那一纸协议之后,唯二带走的两样“东西”,他的两个宝贝。
胸腔中的那颗脏器仍旧跳动着,但却疼的厉害。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没多久的秦毅抿唇,一直攥在手里的两张纸被他团了团,连同刚买的两盒药一起,塞进了儿子的帽子里,随即一手一个地牵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秦泽没什么力度地埋怨了他一声:“爸,你又这样!”
然后伸手弄了弄自己的帽子,确保东西不会掉出去之后,就自觉地抬起胳膊冲往来的出租车招手。
他妹——秦萝,被秦泽这个亲哥哥认为是先天性弱智的小姑娘,这会儿正紧紧抓着秦毅的手,恨不得自个儿能变成只八爪的章鱼缠到父亲身上。
“师傅,金融街。”上车之后,秦毅跟司机讲了自己的目的地。
曾经两人一起买的那座别墅是回不去了,秦毅净身出户。他平日里并不热衷于给自己购置房产,这会儿能去的,也只是早年的时候为了方便,在公司附近买的公寓。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上车之后一直显得有些木然的秦毅被响亮的咕噜声唤回了神智。
他偏过头看了身旁的小女孩儿一眼。
七年前,他被邱知鹤的执着和真诚感动,几乎将自己年轻时除工作之外全部的精力与热忱都奉献给了邱知鹤。结婚后,邱知鹤提议说想要个孩子的时候,秦毅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两个人的基因漂洋过海地到了代孕所,最终变成了两个皱皱巴巴的小娃娃又漂了回来。如今坐在秦毅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男孩秦泽,早熟早慧,智商过人。女孩秦萝,呆头呆脑,学习天赋几近于零。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秦毅的孩子只有秦泽一个,可这回净身出户,他却是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
原因无他,因为邱知鹤说:“阿左回国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孩子,你带走吧,秦萝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我会让助理按时打到你账上。”
就是这句话直接让秦泽心脏病发作,躺进了医院里。
常年无人居住的公寓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但好在因为定期请人打扫,所以屋子还是干净的,可以拎包入住。
秦毅没有包,但他拎了两个孩子入住。
进门后,秦毅安置好两个小崽子,自己则卷起袖子,拎着刚在楼下便利店买的鸡蛋和挂面进了厨房。
一直像个摆设一样的液晶电视机终于派上了用场,两个孩子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
而秦毅则站在厨房里看着水。
沙发上陪着妹妹的秦泽时不时的转过头看他一眼,生怕自己父亲有什么事情。他虽然年少不更事,可之前秦毅捂着心脏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场面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宝宝,别看了,带你妹妹过来吃饭。”
两小碗面被端上餐桌,秦毅招呼了一声,又折返回厨房去给两个孩子热牛奶。
“萝卜,起来了,吃饭去。”秦泽把旁边半梦半醒的秦萝摇起来,拉着她的手往餐桌走,一边小声交代:“待会儿不准说话知道吗?你要是敢乱说话,那以后买冰激凌的时候你就别吃了,我一口都不给你留。”
俗话说蛇打七寸,在最爱的冰激凌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小姑娘吃饭的时候当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那儿瘪着嘴吸溜面条。
“爸,一起吃。”秦泽说着把自己的碗往他那边挪了挪。
“你跟妹妹先吃吧,我不饿。”秦毅温和地对着儿子笑了一笑:“待会吃完饭歇一会儿,把牛奶喝掉,然后带着你妹妹去洗漱好不好?”
秦泽:“……好。”
他一点儿都不想陪妹妹,他想陪着他爸。
秦毅收拾了碗筷,又看了已经躺在床上的一双儿女之后,才飘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床软的像棉花一样,带着股助眠香的味道,可秦毅却睡不着。
这两年失眠已经成了秦毅的常态,他性格中有着柔软且女性化的一面——仅针对感情。
邱知鹤的日渐冷漠,以及不着家使得他感到焦躁,并且逐渐觉得家庭生活压抑起来。冷漠以及忽视,这种对待对于一个人的伤害是巨大的。
秦毅长年累月的生活在邱知鹤这种针对性的忽略生活中,一方面告诉自己要为了一双儿女坚持努力,一方面却又因为爱人感情的消失而失去睡眠。
助眠香淡淡味道的笼罩中,睁着一双眼的秦毅越发觉得孤枕难眠。曾经常伴身侧的温度消失后,这被窝里的温度实在太冷了,冷的他直哆嗦。
两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本该拭去它们的人却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正在某个温柔乡里。
秦毅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心慌。他按着胸口缩进被子里,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去抓住了放在枕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被他按的暗了又亮。秦毅不自觉地点开了信息发送的界面,现在的他甚至不敢给邱知鹤打电话,因为知道自己等来的绝对会是一阵忙音。
秦毅甚至怀疑邱知鹤早已经将他拉进了黑名单里,这会儿他戳着键盘,泪眼婆娑中一句话打了又删。最终伴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手机被他扔到了一边去。
想说的话有很多。秦毅想说:“亲爱的我难受,你再抱我一下好吗?”
“我心脏疼,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拿一次药?”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你可不可以回来陪我和孩子吃一顿饭,我早就做好了的。”
“邱知鹤,我想你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怎样呢?秦毅想到这里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他在想着什么呢?都是些没影儿的事情,倒是不如现实一些,吃了药好好地睡上一觉,明早起来送孩子去学校之后,按部就班的去公司继续审合同。
秦毅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屋子里有些暗。
他伸手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十九分。
一双儿女还在隔壁睡着。
秦毅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世界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冰箱里空无一物的现状使得秦毅不得不揉着肿胀的眼睛挣扎着离开了家,凌晨五点多,金融街附近已经逐渐活跃起来了。附近的生鲜超市,连同周围的早点铺子已经开门迎客。
秦毅按着一双儿女的口味打包了两份小馄饨,本不想吃饭的人迫于胃的抗议又多给自己要了一份。
秦毅回家的时候在楼梯间碰见了自己难得能见到一次的邻居。
那是个看起来非常成熟的男人,贴身的T恤勾勒出了这人流畅的肌肉线条。
程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正准备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礼貌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秦毅回以一笑:“早上好。”
他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故而笑容只能说是礼貌,却并没有多么明媚。
前一天空腹入睡,加上睡眠不足使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程峰注视着他,有种这人下一刻就会昏迷过去的错觉:“您应该多休息一下,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毕竟是邻居,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您可以来找我。我会为您提供帮助,无偿哦!”
“谢谢,如果需要的话我不会跟您客气的。”秦毅朝他点了点头,侧过身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款式复古的落地座钟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什么人气,显得有些过于凄冷了。
秦毅把小馄饨从包装盒里舀出来,放进了刚刚准备好的碗里。
白白嫩嫩的小萝卜头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声地叫了他一声:“爸!爸爸!”
秦毅转头看过去,微弯了一双眼:“怎么了?”
秦泽慢腾腾地从门后挪出来,一步两晃地走到了他旁边:“爸,你让青青姐姐送两件衣服过来好不好?这个太大了。”
秦泽说着还举了举自己抱着的一团衣服。
他穿了秦毅原先留在屋子里的浴袍,宽大的袖子被他自己卷到了肩膀上,这会儿怀里正抱着浴袍的下摆。
秦毅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儿子,微微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爸疏忽了,你先把妹妹叫起来,你们两个洗漱之后去吃饭,爸爸打电话叫你青青姐姐给送衣服过来。”
“嗯嗯!”
见儿子答应的痛快,秦毅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电话是一定要打的,但却不是打给自己的助理葛青青,而是打给99号别墅的管家。
他是净身出户不错,但不能委屈了孩子。
两个孩子上的都是私立贵族学校,早上不穿校服是进不去校门的。秦毅签完了离婚协议书,可许多东西仍然还留在别墅里。比方说他常用的电脑,几个文件夹,以及两个孩子的衣物,书本。
衣物倒是无所谓,但孩子的校服,书本,以及他的资料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秦毅无意与邱知鹤纠缠不清,这一通电话是单独打给管家的。可谁成想,电话接通之后,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声音。
“您好,打扰一下,我找王管家。”
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之后,虽然心里疑惑,但秦毅说话的口吻却还是一贯的谦和。
“秦先生?”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是秦毅先生吧?你好,我是左洋。”
秦毅心头一震,暗嘲自己果然是眼瞎。
他前脚才刚离开,邱知鹤后脚就把自己的白月光给带回家里去了。
看眼下这个情况,邱知鹤恐怕不仅是把人给带回去了,这是已经让人家当主家公了。
电话那头的人仍旧是在笑:“抱歉啊秦先生,管家现在没有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我给你做主。”
秦毅脊背挺的笔直,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出白来:“左先生没必要道歉,既然管家不在就算了,毕竟我的事情……”他说到这顿了一下,随后字正腔圆地说下去“不是随便来个什么东西都能替我做主的。”
秦毅一句话说完,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对面留,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难得有这么尖刻的时候,尤其是跟邱知鹤在一起之后,日常生活中几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硬的时候,他一贯是非常柔和且好相处的。
待剧烈的心跳平稳了一些之后,秦毅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宝宝,你和妹妹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洗好手,爸爸送你们去学校。”
“吃饱了!”秦泽回应了他一声,兄妹俩手牵手地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去洗手间洗手。
如果可以的话,秦毅并不想回自己跟邱知鹤那个曾经“爱的巢穴”,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里的主人。
两个孩子的学校离别墅并不算太远,秦毅挣扎之下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黑色的商务车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秦毅回身给两个孩子解开了安全带:“宝宝,爸爸进去给你们两个取校服,你陪着萝卜,乖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秦泽抻着短短的两支胳膊抱住他的头:“我听爸爸的,爸爸注意安全。”
他搂的有些紧,活像自己亲爹要去的不是自己曾经的家,而是要去黄泉地狱。
秦毅笑着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宝宝都这么大了还黏人,羞不羞?嗯?没事的,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毅没把自己儿子注意安全的提醒放在心上,毕竟他进去取个东西,至多十几分钟就出来了,能有什么危险?
秦毅穿过花园进屋的时候,正好碰见站在一楼大厅里的邱知鹤和……站在邱知鹤身旁的左洋。
那是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青年,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邱知鹤身侧,眉眼精致柔和,是那种能激发人保护欲的长相。
秦毅打量他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对上了邱知鹤明晃晃写着厌烦的眸子。
“你又回来干什么?不是什么都不要?怎么,后悔了?”
心脏针刺一般的疼。
秦毅敛下眸子,轻搭在裤线上的手指微蜷了一下,本想尽量自然地同他说话,却没成想话一出口,声音竟是嘶哑的不成样子:“我回来取孩子的校服和放在这的资料。”
邱知鹤瞟了他一眼:“找的借口倒是好,你的东西我让保姆收拾到地下室了,钥匙还在原来的地方,你拿着自己去地下室找。另外,待会儿把你的地址给管家,我让他把你东西都送过去。”
秦毅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我知道了。”
地下室定期有人收拾,干净是非常干净的,只是……没有灯。
地下室的灯泡被邱知鹤弄爆了有挺长一段时间了,秦毅曾经让管家找了维修工人来,结果那维修工人不太靠谱,可能是看地下室的面积比较大,换灯泡的时候给换了工地专用的白炽灯上去。
邱知鹤再进去的时候觉得晃,又嫌被灯烤的面皮都发热,自己开着手机手电筒又把灯泡给卸下去了。
再后来,邱知鹤开始频繁的彻夜不回家,秦毅心情不好,灯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秦毅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进了地下室。
两个多小时后,邱知鹤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豆丁,眉头缓缓地皱起来:“你说你们要什么?”
秦泽板着一张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小脸蛋看着他:“我爸呢?我和萝卜来接我爸回去。”
“找秦……找秦毅?他还没回去?”
秦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爹,怀疑邱知鹤把他爸爸给绑架了:“爸说他一会儿就出来,现在一个多小时了。”
秦萝挣开了自己哥哥的手,往前跑了两步,脚丫子往邱知鹤脚上踩,同时伸手抱住他的大腿,张嘴就是一口。
邱知鹤被自己亲女儿蹭了一腿鼻涕眼泪不说,还被咬了一口,一时间脸色黑的堪比锅底:“秦萝,我警告你,松嘴!别抱着我,一边儿玩儿去!”
小萝卜头被他吼了一嗓子,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松了手。
她一溜烟儿地跑回哥哥身后躲着,探了个小脑袋瓜出来,瘪着嘴开始掉金豆豆:“我要爸爸!你还我爸爸。”
她哭的撕心裂肺,大有一种要哭倒长城的气势。
就在这个时候,左洋过来了。
秦萝哭的更起劲儿,胆子也大了不少,蹲下来抓了一把装饰用的小鹅卵石就往亲爹连同左洋身上砸,嚎起来声音大的很:“你们都是坏人!我要爸爸!把爸爸还给我!”
左洋被砸了一通,表面上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询问似的看了邱知鹤一眼:“邱哥,这两个孩子是……?”
两个孩子正用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看着邱知鹤。
邱知鹤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眉头紧皱着,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之后转身就走。
“诶?邱哥!邱哥你干嘛去?”左洋长得小,没那么高的身高,那么长的腿,这会儿只能小跑着追他。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邱知鹤已经横跨大半个花园站到了地下室门口,一张脸更黑了,他给管家打电话,那边却提示正在通话中。
地下室的门是定制的防盗门,价格不菲,比不菲的价格更厉害的是这门的防盗功能。没有钥匙,别说是人,天王老子来了也进不去。
邱知鹤抬脚在门上狠踹了一下,结实的门连晃都没晃一下,但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报警声。
“秦毅!”邱知鹤贴着门大声喊:“秦毅你在里面吗?听到回话!秦毅……”
他怕秦毅听不见,又在门上踹了几脚,直到他听到了微弱的,不那么清楚的声音。
两个孩子一下子扑到了门上:“爸爸!”
小丫头恨不得把房盖都揭开的大嗓门吓了她哥一跳,秦泽在她后脑勺上轻轻地抽了一巴掌:“萝卜你闭嘴!”
然后自己紧张地扒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爸爸,爸,能听到我说话吗?”
秦毅扯着脖子对门吼,示意自己没事。天知道,他这辈子头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平日里,哪怕是在生气,秦毅也决计不会发出这么大声音。
他对着门喊完,觉得自己有点儿缺氧。
防盗门另一头的邱知鹤面沉如水,他看着门上那把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门安了四五年了,整个别墅的佣人都知道门上挂锁的钩子是个摆设,也知道要进去得用钥匙,到底是哪个缺心眼儿的给门落了锁把秦毅给锁里面了?
邱知鹤盯着那足有拳头大的铁锁,觉得干这缺德事儿的也是个人才,一般人还真弄不到这么大的锁。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这锁拿下来。
邱知鹤再次举起手机给管家打电话,意料之外的,还是占线。
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站在青石地面上,站成了一尊雕塑。
金尊玉贵的邱总裁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食五谷杂粮这一点之外,还真过的有点儿像离开了尘世纷扰的翩翩贵公子。
这会儿他凝视着那把锁,耳朵还忍受着亲女儿的魔音贯耳,一时间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邱知鹤朝着门吼:“秦毅,你可真行,这都能让人给锁里面!”
他的声音被门削弱之后,属实是没多大威力。
秦毅背靠着那扇防盗门,取的东西已经用袋子装了,这会儿正放在脚边。
他昨晚睡觉的时候没给手机充电,事实证明,充电这件事是真的不能忘。这不,手机没电了。
秦毅也挺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锁在地下室里,他进来的时候为了借光,还特意把防盗门开到了最大,以求能多进来些阳光。
“邱知鹤!”秦毅隔着门喊他:“给宝宝和萝卜请假!”
“不请!谁爱请谁请!”
邱知鹤还记着秦萝在他腿上咬的那一口:“你姑娘咬我!”
秦毅:“……”
秦总裁隔着扇防盗门温柔相劝,用吼的:“姓邱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孩子上学已经迟到了,不请假要被批评的!”
邱知鹤抬腿又在门上踹了一脚:“谁幼稚?你说我幼稚?你一个平时叼棒棒糖打游戏的好意思说我幼稚?咱俩到底谁幼稚?”
邱知鹤又想起他穿着睡衣盘腿窝在客厅沙发里打游戏的样子,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再看到秦毅打游戏的样子了,如今离了婚,恐怕以后也没机会再看了。
秦萝又开始哭了:“我要爸爸!爸爸抱!”
“不给,一边儿玩儿去,烦着呢!”
邱知鹤给了自己女儿一个拒绝三连,站在旁边的左洋试图帮忙哄孩子,但遭到了严重的反噬——秦萝哭的更大声了。
“邱知鹤!你是不是欺负萝卜了?她怎么哭了?”
“我稀罕欺负她?”邱知鹤对着门吼:“你就算双标也不用标的这么明目张胆吧?我能把她怎么样?我还能打她不成?”
“邱知鹤你那么大声会吓到孩子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幼稚?秦毅你妈……”
“他妈怎么样?你不如直接和我说,说的还能清楚些。”
邱知鹤僵住了,他缓慢地转过头去。
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不远处,向来梳的板正的头发有些凌乱,一缕碎发翘起来,支楞在左耳后面。
“妈。”
“叫什么呢?你跟我儿子不是离婚了?离婚了还管我叫什么妈?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吴静玲搭着管家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好聚好散的也就算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昨儿没能把人气死,今儿准备把我儿子饿死?”
“妈你听我解释……”
“不用。”老人家抬手制止他,随后那只抬起来的手向前挥了挥:“王管事,请人来开锁,先把我儿子放出来。”
王管家答应了一声,正要找人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吴姨,我来吧,这个我在行。”拦住管家的人剃着圆寸,穿着身黑色的工装,看起来既精神又干练。
邱知鹤皱眉看着他:“妈!”
吴静玲瞥了他一眼,朝着那年轻人摆手:“小刘,你去开门。”
一句话说完又转向管家:“王管事,带孩子们去玩儿一会儿,顺便给学校打个电话,请假。”
“至于你……”老人家看着邱知鹤:“你跟我过来。”
花园一角,荷花池中心的凉亭里,邱知鹤垂着眸子聆听老丈母娘的教诲。
吴静玲丈夫死的早,后半辈子完全是母子俩相依为命,秦毅就是她的眼珠子,她自己都没舍得跟儿子发过火,这会儿却让邱知鹤给欺负了,哪里能不生气?
“邱总,当初你跟毅儿结婚的时候说过什么?毅儿又说过什么?”吴静玲看着面前站的老老实实的邱知鹤:“怎么邱总这看着年轻,记性还不如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太?”
邱知鹤心口一凉:“妈你听我解释。”
“甭解释。”吴静玲摆了摆手:“你那点破事儿我知道的门儿清,小病小灾的,你还挺能耐,说离婚就离婚。”
老人家教学口碑一等一的好,这么多年教的学生哪有不出息的?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便是如此。
邱知鹤哽了一下:“妈,我不能拖累秦哥。”
“那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婚,你昨天说什么了,把我儿子气成那个样子?”
“对不起。”
“你们年轻人啊,总是道歉道的利索,可心里有没有真的反省谁又知道呢?”吴静玲看着他,教书人那股子风韵显得她有些严厉:“你跟毅儿结婚的时候,誓词恐怕是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吴静玲顿了一下,眼眶泛着红:“有些时候,你觉得自己是为了对方好,但你怎么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毅儿他爸出车祸之后瘫在床上,让所有人都瞒着我,哪怕是通电话的时候也只跟我说是在出差。他拖了一周,再没能拖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一天,医院的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老头子已经过世了!”
邱知鹤看着面前年过百半的老人,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的很厉害,隐约有种酸涩的感觉。不可否认的,邱知鹤后悔了,或许他不应该那么早就和秦毅离婚,或许他还能再偷一些时间与秦毅朝夕相处,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后悔了?”吴静玲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有病就治,别还没等倒下呢就开始操心些有的没的,旁的我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你自己去考量。”
邱知鹤病了。
慢性疲劳综合症,当诊断报告出来的时候,邱知鹤整个人都是懵的。这种病并不容易被察觉,当他发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病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程度。
失眠,多梦,记忆力衰退。
他开始找不到自己以前轻易就能找到的文件,记不清刚开过的会议的内容,目前他的视力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检查的医生告诉他,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在这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中,拥有一副迟暮老人才有的,多病的身体。
“自己好好想想吧。”吴静玲站起来,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毅儿出来了,你们也找个时间谈一谈,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邱知鹤回过头,隔着一池的荷花,他看见了站在岸边的秦毅。
不自觉地,邱知鹤想起了自己刚认识秦毅的那一年。
大一年级的新学生们忍受着三十多度的高温踏进大学校园,手里拉着的旅行箱已经晒的发烫。年轻的男孩儿有些迷茫地站在新生报名处,哪怕站的心浮气躁也不想在滚烫的箱子上坐一会儿。
站在大榕树下的学长学姐们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等着新生登记之后领上一个,带着参观校园。
秦毅领到了一个满脸写着烦躁的邱知鹤。
他撑着一把遮阳伞,阴凉的影子笼住了邱知鹤。
“来的时候带床单被罩了吗?”秦毅笑着和他搭话:“如果没带的话,我就先带你去后勤领一套。”
娇生惯养的邱少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有保姆往行李箱里塞这些东西的记忆,于是干脆利落道:“没带!”
浅蓝色的窗帘被过窗的风撩//起来,轻轻柔柔的擦过邱知鹤的衣角。
一脸温柔,看起来很好相处的眼镜学长正在帮他铺床。
就在大一开学不久前,邱知鹤刚刚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这会儿他站在窗边,盯着秦毅铺床时露出的那一小节腰肢,目光是炽热而贪婪的,写满了占有欲。
那天晚上,邱知鹤躺在秦毅亲手为他铺的床上,做了一个青春躁动的美梦。以至于第二天,他再次见到秦毅的时候,竟羞臊的有些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