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昆仑派乃当今江湖六大派之一,坐落于昆仑,以山为名,数百年的历史使其根深蒂固,虽远在西域,仍能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
昆仑派有一条众人皆知的规矩,凡是掌门亲传弟子,成年后便会被赶下山,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且混不出名堂回不了山。
谢曲是昆仑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在众多师兄妹中属他年纪最小,但下山也快一年了,四处行侠仗义,声名鹊起,尤其是昆仑派绝学流光七剑,传言他使得出神入化。
根据探子的情报,谢曲要去翠岩山,再过一日就会经过湖州,他们提前在此埋伏。
这是个硬茬,但寒鸦杀手一旦接下任务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是死。
这个“死”也包括宋拂。
他如今骑虎难下,万一到时激战,一个不妨被误杀了呢?
纵使最后真相大白,可人死了给他烧纸钱都收不到。
不行,得溜。
巷子深处他们只去了一次,为了隐蔽行踪,六人住进了一间早已荒废无人的房屋,四周结满了蜘蛛网,连屋顶都是破的。
他们是杀手,在执行任务时可以忍受任何艰苦的环境,宋拂却止步于外。
他望着摇摇欲坠的房子,感觉自己都不用走进去,稍微靠近一点都得塌。
五人各自点了根蜡烛,找好位置养精蓄锐,首领见宋拂迟迟不动,便道:“怎么不进来?”
“我今晚睡外面,守夜。”
“不必,附近没人,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事要做。”
话已至此宋拂只好提心吊胆地走进屋里,他选了个最靠外的位置,方便及时逃跑。
躺下后左等右等,霉运都没有光顾他,稍稍安心地闭上眼睛,一块瓦片不动声色地坠落,直直砸在他脸上,鼻血当场狂飙。
宋拂:“……”
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没事!
翌日一大早,首领简单地说了此次行动的计划,他们会暂时分开,每个人分别守在入口处,确保谢曲在踏进湖州地界的第一秒起就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
五人施展轻功隐于大街小巷中,他们走后,宋拂迫不及待地摘掉一直黏在他脸上的面罩,又将夜行衣脱下来扔掉,虽然此刻只穿着一件里衣,他却感觉无比自在。
宋拂打算先去买匹马离开湖州,他现在有一袋黄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衣食无忧。
春风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宋拂拐过街角,一名紫衫少女在此刻迎面撞来,纤细柔弱的娇躯向前倾倒,在即将跌入他怀中之际,宋拂下意识往后退,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以头抢地。
紫衫少女:“……”
“姑娘,你没事吧?”宋拂道。
紫衫少女没说话,抱膝低低地啜泣着,她长得很漂亮,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好看的杏眼红通通的,十分惹人怜爱。
过路行人见状,往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宋拂心里一咯噔,不是吧,还没捂热的金子就要被人讹走了吗?
“姑娘你听我说,我很穷的,谁青天白日的只穿件里衣往外跑,若不是有碍市容,我恐怕得裸奔。”
紫衫少女:“……”
“我从小父母双亡,长这么大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小时候给人家倒十次夜壶才给我一个包子,这得尿频成什么样才能一晚上十次啊。”
紫衫少女:“……”
“运气好吧能吃个两口,运气不好吧包子直接掉进夜壶里,有时候我还想要不然把皮剥掉,里边的馅儿还是能吃的。”
紫衫少女:“……”
宋拂絮絮叨叨半天,见她仍不作声,心一横脱掉脚上的鞋,两个铜板从他鞋里掉了出来:“这是我藏了很久的救命钱,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吧,权当做我对你的赔礼。”
紫衫少女看着那两枚脏兮兮的铜板凑过来,一向爱干净的她脸都绿了。
“我、我不是想要钱……”紫衫少女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她轻轻抽了抽鼻子,小巧的鼻尖泛着红,“我娘亲生了重病,大夫说她没有几日的活头了,我看到生龙活虎的公子,便联想到了缠绵病榻的娘亲,悲由心生,情难自已。”
宋拂真诚安慰道:“人生向来是大起大落落落落,你要是实在难受,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娘亲。”
紫衫少女:“……”
眼看更多的路人聚集过来,宋拂忙道:“咱先别在这里坐着了,地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紫衫少女自顾自道:“我和娘亲相依为命,我实在无法看着她撒手人寰,大夫说普天之下只有一样药草可以救她,可那株花生长在山崖上,仅凭我一人根本无能为力。”
宋拂听见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说要报官,赶忙道:“我帮你,我这个人向来喜欢见义勇为,走,摘花去!”
“多谢少侠。”她满眼感激,终于不哭了。
宋拂从没来过湖州,一路上都是紫衫少女领着他,这一走就是五个时辰,直至黄昏才爬上山崖。
落日余晖将天空烧得火红,云蒸霞蔚,极为壮观。
而宋拂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他有气无力地对紫衫少女——灵儿道:“找到大夫说的那株花了吗?”
“早就找到了,你看。”灵儿指了指陡峭的半山腰,那里长着一株青绿色的花苞,几乎与旁边的叶子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丛杂草。
“这是点星花,只生长在悬崖峭壁,有续命之功效,极其珍贵。”
宋拂看了看周围环境,道:“这么危险,我们怎么去摘啊。”
“其实我请宋少侠来并不止是为了摘花。”灵儿浅浅一笑,“宋少侠可知它为何叫点星花?”
宋拂忽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迟疑地摇了摇头。
“因为花开时它会变为浅黄色,在夜里发出像星星一般的光芒,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如何去‘点’的前提下。”
灵儿忽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自己的手臂,溢出的鲜血一点点滴落在点星花上,那青绿色的花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伸展起来。
宋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点,即是用从温热的身体里流出的新鲜滚烫的血液来灌溉。”灵儿道,“当然,这么一点是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血。”
宋拂懂了,“你要杀我放血。”
灵儿笑道:“若是普通百姓我当然不会动手,可你不是,你是个杀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用你一人之命来供养点星花,我是在行善积德。”
“冤枉啊,我不是杀手!”
灵儿压根不信,“我亲眼看到你穿着夜行衣和另外五个人分开,还要狡辩吗?”
宋拂:“……”
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想要血没必要杀人,猪血狗血鸡血任君选,实在不行,你们女生每个月不是有几天会血流不止么,合理利用啊。”
灵儿愣了下,俏脸顿时红了,她娇斥道:“登徒子!”
“老师从小就教导过我们,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要用……”
银光一闪,宋拂猛然收音,扭头往山下跑,灵儿挥动着匕首朝他揉身扑来。
……
毫无悬念的,灵儿抓住了宋拂后领将他压在山崖边,脑袋正对着点星花。
宋拂听着脚下细碎的动静,略有些紧张道:“你现在放开我还有机会。”
灵儿笑了笑,“不需要。”
匕首一转,她就要割喉放血。
他们踩着的地面是一块巨石的凸起,它向外延伸并悬空,多年安然无恙,此刻竟骤然断裂向下塌陷。
灵儿措手不及,倒栽葱地向前翻,她重心不稳,整个人贴着绝壁往下滚,连求救都没能发出,很快便没了踪影。
宋拂在慌乱中扒住峭壁上其他的凸起,双臂挂在半空中,碎石对他进行着狂风暴雨般的洗礼,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身体,每一处都火辣辣的疼,他只能咬牙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才平静下来,宋拂感觉两条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麻木又酸痛。
他低垂眼睑看着灵儿消失的地方,叹气道:“都告诉你放开我了。”
他望着上方,与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宋拂摸索着能够支撑住他的石块,慢慢地向上攀岩,如履薄冰。
从小到大,在他身上发生过数不清的、匪夷所思的事,说好听点是像唐僧那样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说难听点就是纯粹的倒霉。
倒霉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宋拂也渐渐琢磨出一个规律——在发生过一次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事件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拥有绝对的安全,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会突然踩空摔下去。
在即将到顶的时候,一阵兵器交戈的清脆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有人在打架?
宋拂怕连累到自己,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好不容易从山崖下爬上来,才露出头,他就贴上了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宋拂吓了一跳,差点又掉下去。
离得远了他才看清对方穿着极为眼熟的夜行衣,致命处是胸口的一道剑伤,而就在五米开外,四道黑影与一道蓝影缠斗着。
被围攻的那人穿着月白色衣衫,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以一敌四却并未处于下风,动作行云流水,潇洒飘渺的招式之间又卷携着凌厉寒气,逼得四人节节败退。
眨眼的功夫,三人皆毙命于他剑下,只留下一个重伤的首领。
“谁派你们来的。”谢曲慢条斯理道。
首领不答,忽然咬破了藏在牙后的毒药,鲜血从他口中溢出,随后抽搐着倒下。
寒鸦派来的五人都被他杀光,谢曲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蹑手蹑脚想要逃跑的宋拂。
宋拂一惊,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是来摘花的,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什么都没看到,别杀我!”
说着,寒鸦令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宋拂:“……”
是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把这玩意儿放他身上的?!人死了他都得再拽起来鞭尸一顿!
谢曲用剑尖挑起寒鸦令,挑眉道:“过路人?”
宋拂艰难道:“我可以解释。”
生怕灵儿那样的误解再出现,他快速把前因后果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谢曲沉吟片刻,道:“寒鸦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
“精英多如牛毛。”
“眼线浩如烟海。”
“你觉得他们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是……”
宋拂抢答道:“会啊,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你认为我傻?”
宋拂:“……”
宋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
谢曲眯着眼睛道:“我可以直接杀掉你。”
宋拂脑袋转得还是比较快的,“但你留我到了现在,因为你想从我口中得知是谁找寒鸦追杀你。”
“不算太笨。”
“可我不知道啊……”
谢曲执剑的手腕微动。
宋拂急忙大喊:“等一下,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