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幽兰殿高入云霄,接近月亮,月光照到琉璃黛瓦上,将其显得越发巍峨清丽、古朴大气。
旄月尾紧随纳兰灵玉其后,进了幽兰殿,殿内灯火通明,东瞧西望,幽兰殿果然名副其实,殿内陈设高洁清幽,屋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使闻者犹如置身于空谷幽兰之境,清风徐来,也吹不起一丝涟漪。
纳兰灵玉在前引路,不多时,来到一间卧室,旄月尾以为这便是自己将要歇息之处,正欲说话,忽见纳兰灵玉径自走到床前,二话不说倒了下去!
旄月尾见了,心中一惊,却看纳兰灵玉已闭眼入睡,愣了片刻,方暗自想道:“这是怎的回事?神仙哥哥怎么连鞋袜都不脱掉,如此不似他作风啊?”
然不敢多想,思量再三,只得望着床上那人道:“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我睡哪呢?”
等了半晌,却不见床上那人回应,忽然记起方才百里复州说他不胜酒力,遂又暗暗想道:“神仙哥哥莫不是真的醉了?”
这么一想,定睛看去,忽觉心中一动。
只见纳兰灵玉眉如青黛,肌似羊脂,眼底泛起红晕,是为醉态。且这醉态太美,令人不敢直视。
旄月尾连忙撇开眼睛,满面愁容道:“神仙哥哥,我到底睡哪啊?”
纳兰灵玉如梦如醉,听了眉头一皱,一个翻身,整个大殿的灯竟全灭了。
次日纳兰灵玉绝早醒来,尚未清醒,欲翻身却翻不动,只觉自己身上似有甚压着,手一摸,摸到甚软乎乎的东西,心下一惊,猛地掀开被子一看,旄月尾正软绵绵趴在他腰上!
纳兰灵玉瞬间清明,暗自惊道:“这孩子怎的在吾床上?”
他自小便未曾与谁共寝过,对方虽是小孩儿,心里却也怪别扭,遂脸色渐黑。本欲一把将这小孩儿扔出去,却见小孩儿梦魇似的哼唧了两声。
他细细看去,只见腰上小孩儿,睡得极香,眼睛紧闭翘起的睫毛弯弯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乖巧至极,即便冷漠如他,心一时也软和下来了。
思忖半晌,回忆起原是自己昨晚喝了酒,强撑着将人带回幽兰殿之后,未曾将人好生安排,便不省人事了。
如此一想,心底竟泛起了一丝愧疚之情,倒是委屈这小孩儿了。
静默半晌,纳兰灵玉放轻动作将小孩儿从他身上拨了下来,又轻手轻脚换衣洗漱,最后施施然去到寒月峰后山悬崖。
他负手站在崖前,从其身后看去,真真风姿绰约,好生仙风道骨,只见他往下望了一望,忽的将身一纵,消失无踪。
纳兰灵玉来到崖底,不料崖底竟另为仙境,谓尘世之外。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仙草、人参、灵芝、灵果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他走到一石碑跟前,碑为青石,通高约一丈,宽三尺,碑首前后皆为深浮雕,布局对称,造型大方。碑额篆字题名《小蓬莱》,碑额阳面正中一只麒麟,昂首怒目,十分威严。碑四边刻有图案,左右侧各两条螣蛇,蛇头相对,游雾乘云,无足而飞。碑的正面刻有字,刻书精美,苍劲有力。
正欲细看,且见前方走来一扎着个小辫,背了个竹筐的仙童。
他见了纳兰灵玉,略显惊诧,小跑过来喘息道:“你是何人?从何至此?”
纳兰灵玉合掌道:“仙童请了。吾乃求道之人,为紫檀云芝而来。”
仙童也还礼道:“我在此多年,自知紫檀云芝,你能入小蓬莱,必是有仙缘之人,赠予一株又何妨?只是那紫檀云芝自有灵兽守护,取之不易。”
纳兰灵玉道:“多谢仙童。只是吾为此而来,定不会无功而返。烦请仙童指点一二。”
仙童道:“如此你便随我来罢。”
仙童遂领着纳兰灵玉去了那紫檀云芝所在之处。
纳兰灵玉一路走去,只觉地势渐阔,一眼望去,百花和仙草齐飞,竟一眼望不到头。
心中正嗟叹之际,却听旁边仙童指着前方道:“且看那片花海,紫檀云芝便在其中。”说罢便忽然不见了。
纳兰灵玉看得明白,知是仙童特来领路,望空拜谢之后,便飞至花海上空盘旋,俯身一看,正中央果真有一株紫气冲天的灵芝,且其状如云朵。必定为紫檀云芝。
他正欲俯身摘取,花海深处却忽然化出一怪兽,为何称其为怪兽,只因其形甚是奇怪,身长六尺似蛇,却有角有四只,且肚大如猪,浑身青色,口中如蛇一般吐着信子。看着甚是丑陋。
纳兰灵玉知灵芝乃天地之精华,一般有蛇为吸取其精华而守护,且他熟读《山海经》,识得世间大多动物,只是眼前这怪兽他确是叫不出名讳。
他对那怪兽拱手道:“吾知你乃靠此灵芝修行,但吾此行必取之,你若阻吾,那便多有得罪!”说罢便直冲怪兽而去!
怪兽口呼“黼黻”,露出一口獠牙,前足使劲往地下一蹬,纵身一跃,跳起几丈高,张开血盆大口,欲生吞纳兰灵玉。
只见纳兰灵玉身形一闪,使出四层功力,甩下一计暴击。
怪兽躲闪不及,生生承受,“嘭”地一声翻到于地。
纳兰灵玉飘浮半空负手俯视,只见怪兽尾巴往地上一撑,身躯站了起来,仰天大吼几声,眼睛忽地放出红光,将尾巴朝天竖起,脑袋一晃,竟朝着纳兰灵玉喷出火焰。
此火却是非凡火,且来势汹汹,纳兰灵玉立即敛诀利用冰蓝之力包裹自身,并当下立断召唤出冰蓝青鸟。
冰蓝青鸟一出,霎时起了一阵阴风,周遭空气凝结成冰。
且看那青鸟似已酝酿多时,一见怪兽便直接猎杀怪兽,对着那怪兽七寸一口撕咬!
蛇的天敌系鸟类,此怪兽虽丑陋,到底有蛇的特征,对上纳兰灵玉冰属性的青鸟,不言而喻,尽管其奋力撕斗,却也是必败无疑。
青鸟斗怪兽,只几个回合,怪兽就失去反抗能力,奄奄一息差点被青鸟吞食,好在纳兰灵玉及时阻拦,尚留一命。
再无阻挡,纳兰灵玉轻松摘取紫檀云芝,自回去了。
日上三竿。
旄月尾将将醒来,纳兰灵玉便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一股子灵芝清香从碗内阵阵冒将出来。
旄月尾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从床上爬起来,宛如一只伶俐小狗,摇曳着尾巴颠颠过去了。
纳兰灵玉将碗摆在案前,指着一旁,对眼睛发光的旄月尾道:“先去洗漱,再过来吃食。”
旄月尾嘻嘻道了声“好”,便依言洗漱完毕,方才进食。且边吃边嬉皮笑脸称赞道:“好吃,忒好吃,忒忒好吃了!”
话说这碗粥,又岂止是好吃?且说旄月尾一勺入口,登时便觉神清气爽,满口清香。脸上那股青气也忽然不见。
他兴致勃勃欲多多赞扬几句,却又听纳兰灵玉冷脸道:“食不言。”
旄月尾听了,忽觉得委屈,他撅着小嘴瞅瞅纳兰灵玉,闷闷道:“嗯,我知道了。”
纳兰灵玉顶顶聪明,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暗忖道:“小孩子心性!”犹豫三两下,抬手揉了揉旄月尾的脑袋。
只这小小动作,旄月尾却眼睛一亮,瞬间重新起了精神,就连喝粥也越发津津有味了。
且说这粥如此美味,实乃添了一味佐料,即紫檀云芝。
又说这紫檀云芝,受日月精华,仙凡食之,功有九转之妙。然旄月尾体弱且年少,不宜服用过多,恐虚不受补,适得其反,故而分为数份,每日取一份与灵米共熬,得此一碗。
不过仅是如此,尚且不够,还需让旄月尾泡身于灵脉之中,一内一外,只消七日,便可洗涤心灵,净化妖气。
当然此事,纳兰灵玉并未告知旄月尾,乃至于其被带去冷泉浸泡多日,且接连几日皆只食清粥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纳兰灵玉。且听他瑟瑟发抖道:“师叔,我为什么要泡这冷泉?这泉冷极了,我我快要受不住了。”
却听纳兰灵玉淡淡道:“你体弱,须此法强身固体,涤荡涤荡凡心。”
旄月尾甚是不解,又道:“可,可我......”
纳兰灵玉蹙眉道:“莫要多问,日后你自会明白。”
纳兰灵玉不欲多言,旄月尾怕招其心烦,遂只得将满肚子疑问生生压了下去。
如此七日不间歇的浸泡两个时辰,旄月尾那孱弱的身躯竟也生生挺了过来。
对此纳兰灵玉甚感欣慰,然却有一事让他好生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那便是每至夜间,旄月尾总以各种借口,有如房间太大,夜寒太冷。走错房间,梦魇梦游云云。使尽浑身解数,厚着脸皮,千方百计,非得同纳兰灵玉一道睡。
可纳兰灵玉是谁?
旄月尾古怪行为,每每皆被一眼识破,且纳兰灵玉对此感到不胜其烦,可他转念一想,对方左右不过十岁稚童,心思单纯,小小年纪便遭遇巨变,内心定是极其不安的,故过分依赖他人,虽麻烦了些,却也不是甚不可原谅之事。
如此一想,每每旄月尾不老实,屡次钻纳兰灵玉被窝时,竟生生忍了,多日以来,也不曾把他一脚踢下去。
且说那幽兰殿,门不设戟,殿角皆垂铃。
旄月尾正在殿中与纳兰灵玉那两只灵兔玩耍,却听殿外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正疑惑着,忽见一青一红两道身影飘飘然进入殿中。
他连忙起身作揖道:“请五师叔、六师叔好。”模样瞧着规矩又乖巧。
旄月尾对这两位师叔印象虽深,却只知是他师叔,且皆为大长老,却并不知二人名讳。这几日他足不出户,看了许多书,将这第一仙门的上下里外,各个关系,大致弄清了。
此二人皆为逍遥仙尊座下亲传弟子,青衫女子排行老五,名沈君仪,居丹离峰。身穿一袭红裙女子排行老六,名符云云,居女蒸峰。
沈君仪将旄月尾细细打量一番,因问:“不想阿玉这里竟真有一冷泉,使人有脱胎换骨之妙用?”
旄月尾泡时只觉冰冷彻骨,却不知那冷泉竟有如此效果?
符云云笑道:“师姐你莫不是在装?小玉儿这里哪有什么冷泉。不就是灵脉么?”说罢,伸出纤手捏了捏旄月尾的脸蛋,因又说:“嗯,手感不错!也不枉你小师叔一片苦心!”
旄月尾疑道:“师叔,灵脉是什么呀?”
沈君仪见问,乃笑道:“你小师叔让你泡那冷泉可叫金明池?”
旄月尾听了点点头儿。
沈君仪又笑道:“那金明池便是灵脉所在,修炼福地,在那修炼,事半功倍,小月尾,你小师叔可从未让其他人进过金明池的。”
符云云抱起一只兔子,对兔子道:“兔兔,你说阿玉是不是总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想收小月尾作弟子,老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暗地里却又百般照料,以为谁都不知道呢。”
旄月尾听说,心下暗喜道:“我道神仙哥哥为何端坐那莲花台之上,冷眼旁观我瑟瑟发抖,原以为他是有甚恶趣或是不喜我,不料竟如此煞费苦心。”
符云云抱着兔子像哄孩子般,还欲说什么,却见纳兰灵玉走了进来。
沈君仪忙笑问:“阿玉,你这大清早打哪回的?”
纳兰灵玉见二人在此也不奇怪,听他淡道:“取兔粮。”说罢,果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捆仙草,递给身旁旄月尾。
动作娴熟自然,符云云见了,忙打趣笑道:“瞧瞧,小玉儿,我怎么说的?收个徒儿还是有些用处的罢?平日里不仅能帮你喂喂兔子,别说,就连你这幽兰殿看着都生了丝人气儿呢。要我说,你就应该多招几个弟子,尤其是女弟子,那可更贴心着呢?”
纳兰灵玉听了,不以为意。
却听沈君仪也笑道:“你六师姐虽爱顽笑,却也说的在理,五年一度的晋升考核又到了,你可莫又不去,从前便罢了,如今你已是㻬琈仙尊,不如就在今日挑选几个有资质的弟子收到你这幽兰殿来罢?”(注:㻬琈tūfú,一种美玉。一说有“图福”之意。)
且说晋升考核,顾名思义,乃弟子晋升的渠道,如干事晋升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晋升为亲传弟子,且除了亲传弟子为双向选择,任何人只要考核合格都可晋升。
此乃天虞山传统的大考核,但凡是金丹期以下的本派弟子都可以参加,这主要是弟子展现天资的机会。
且在晋升考核上,排名越靠前越能吸引各峰大长老的注意,若能拔的头筹,或排在前十,仅是宗门送上的奖励就能让人收到手软,若能在此得了仙缘,拜入大能者门下,将开启全新的修炼之路。
不待纳兰灵玉说话,却听旄月尾忽然“哎唷”一声,定睛一看,原是被兔子咬了手指,小孩儿细皮嫩.肉的,竟被咬出血来了。
浮云云因与旄月尾一同蹲地上喂兔子,故离他最近,遂连忙替他止血,不过心里却暗暗埋怨道:“喂个兔子还能被咬,怎的总喜欢打我的脸?”
旄月尾原是听了他们的对话,暗自出神,仙草被兔子吃到手边了也没注意,才不慎被咬,自觉无用,心内十分懊恼。
果不然,只见纳兰灵玉面无表情道:“据吾看来,若以现在的情形而论,你们所言不实。”
旄月尾听了,忽的一转念,乃暗喜心道:“是啊是啊,神仙哥哥你看,收徒弟不一定能喂养兔子的。”
在他想来,既然神仙哥哥不欲收他为徒,自然也是不能收别人的。
姐妹二人听了,相对无言。忖了多时,只听沈君仪叹道:“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我们自不会强求,只是你且去看一看罢,也无甚不好。”
浮云云听了,忙跟着附和,意味深长地说:“是的呢,你且去看看,若有得你眼缘的,怕是我们不说,你自己就想收着呢。”
姐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配合着又言语了好一会儿,直直待到巳时,拉着纳兰灵玉要去观那晋升考核。
只见几人刚出幽兰殿便见天虞峰有一柱冲天红光,旄月尾见了,心下正疑惑着,又忽见丹阳峰也有柱红光一飞冲天,紧接着其他山峰也依次出现红色光柱,总共有八注,光柱按八卦方位,直冲云端。
旄月尾想了一想,忽然明了。果然听沈君仪笑道:“考核通道开启了。不知今年这批弟子天资如何?”
符云云听了,笑道:“这回参与者可有近千余名呢,定能出几个好苗子的。”
二人说话间,忽见空中数千人一起御剑飞行,掠日踏云,场面极其霸气。不过他们在天虞峰上空挺驻半刻,便三五成群,宛如鱼跃龙门一般,往不同光柱飞去。
纳兰灵玉见旄月尾似有疑虑,遂低头问道:“月尾,这几日你翻阅了许多书籍,吾且问你,你可知天虞山修的是何道?”
旄月尾不假思索道:“如今修真界的修炼方法大致分为两种,体修和法修。法修练气,体修练体。天虞山自然也是如此。”
纳兰灵玉点头道:“不错。吾又问你,天虞十四峰,各自修的又是什么?”
旄月尾除了不知寒月峰修的是什么,其余十三峰却是知晓的,只听他道:“天虞山崇尚杂修不如精修,又因天虞共有十四山峰,故而每座山峰的修炼之法皆不尽相同,有如六师叔的女蒸峰,其修炼功法只适合女子,故只招收女弟子。而药道一门,虽有丹阳丹离两座山修炼,可丹阳峰专攻炼药炼丹,而五师叔的丹离峰却不炼药不炼丹,专门培养和种植各种灵植、灵草、灵药,主医药救治。又如掌门师伯的天虞峰......”
旄月尾还欲继续说下去,却听纳兰灵玉淡道:“嗯,可以了。”他看了看旄月尾,因又道:“既然你知,方才为何......”
只听旄月尾道:“这些我知,可我在想,分得如此精细,但我若是都想学,或者是体法同修呢?这又该加入哪座山峰?”
沈君仪听了,不等纳兰灵玉说话,乃笑道:“选择多门同修虽少却也是有的,他们皆入仙尊门下,行的是走峰制。”
旄月尾听了,疑惑道:“走峰制?”
沈君仪欲接着道,却听符云云抢话道:“走峰制,通俗易懂一点便是,想去哪峰就去哪峰。”
旄月尾一听,当即了然,暗自忖道:“难怪这么大个寒月峰除了神仙哥哥,平日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沈君仪摇头笑道:“修行之路本就艰辛无比,精于一门就已经很难了,体法同修那是难上加难,几千年来,双法同修且没有暴毙或走火入魔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符云云听了,自豪道:“不过,体法同修虽难,我们天虞山却有两个。一个是我们已经得道的师尊,另一个,嘻嘻,就是小玉儿啦!”
只见符云云还欲说什么,忽听纳兰灵玉对旄月尾道:“你日后若能双法同修,吾自会亲自教导你。”
旄月尾听了,眼睛一亮,看向纳兰灵玉的眼睛里除崇拜之外,又多了几分坚定。
一时无话。几人观毕,方腾云驾雾去了天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