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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斯的堕落

缪斯的堕落

    缪斯的堕落

  • 作者:反派二姐分类:现代主角:祁鸥 岳斑来源:长佩时间:2022-02-18 17:02
  • 《缪斯的堕落》作者是反派二姐,祁鸥岳斑是小说的主角,小说缪斯的堕落讲述了:岳斑在见到祁鸥的时候已经认定了一件事,把祁鸥当成自己的缪斯,是他的灵感来源,而现在祁鸥居然要和他恋爱。

    热门评价:撩天撩地每日嘴嫖的画家攻X看你表演大学生帅b模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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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你这……画的是什么?”

祁鸥看着画布上大面积铺开的艳丽色彩,这些色块看起来彼此毫无关系,但又确实通过背后某种黑暗的阴影联系在一起,整幅画看起来十分地——放肆。

祁鸥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毕竟作为一个理科学系的大二生他其实并不太了解艺术和美术,只是因为做模特小时费高才和这个人产生了交集。

“这是我对小秋最真诚的欲`望!”

彼人大言不惭地说出了上述的几个字,若是有路人经过也要情不自禁地侧目看他一眼。

可早已经耳根起茧的祁鸥十分冷静地指着画布,质问道:“我一动不动地坐了七个小时,你画出来的东西,哪有我一点影子。”

就算不那么绷紧肌肉地保持姿势也没关系吧!

不对,不如说,这根本不需要他坐在那,换成一盘颜料盒或是风景画也行吧。

祁鸥有些无奈地又看了看这只能用抽象来形容的画作,感到了深深的欺骗和背叛感。岳斑却笑起来,劝慰道:“这只是初稿嘛,还要继续修改呢。”

这个家伙眼角有些微微的下垂,虽然身材高大,但笑起来人畜无害十分乖巧,无辜的样子相当能糊弄人。

可祁鸥已经被骗过太多次,果断地避开了微笑陷阱:“那修改之后,会变得更加像我吗?”

岳斑又笑了笑,摸着略长的耳发说:“不会。”

祁鸥不再和他废话,回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岳斑似乎着急了点:“诶诶,别生气嘛,这真的是只有对着你才能画出来的作品。”

祁鸥手上的动作连一瞬都没有停下。

岳斑继续说:“是因为小秋太美丽了,完美的长相和身材,才能叫我灵感激涌,是我的缪斯啊!”

这个人总是能毫不脸红地说出这种不得了的话,祁鸥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用这么浮夸也没关系,你给的钱还挺不错的,以后有工作还可以找我。

祁鸥兼差的雇主岳斑是一名颇有名气的独立画家,他风格独特而怪诞,外界对他所知甚少、揣测颇多。但在祁鸥看来,这只是一名自我意识过剩的男人,见面第一次就因为说“祁鸥”这个名字念快了很像“秋”字,便自顾自地叫起他小秋了。

还总是挂着亲切又无害的笑容,叫人想生气也难。

最初虽然觉得这人奇怪又轻浮,但久而久之也就免疫了,毕竟除此之外,对方没有过任何肢体上的接触,甚至连说着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话时,也总挂着正直而真诚的表情,祁鸥只得把一切归结到“艺术家的表现方式异于常人”。

更关键的一点是……他最近发现,这男人看起来虽然无比自来熟,其实比起一般人来说,还保持着更大的私人空间和距离。

前一刻能和你毫不犹豫地示爱,但事后仔细想想的话,两人认识几个月,朝夕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超过了几百个小时,但关于对方真实内心的感想,可是一句也没听到过。至于对方的年纪,家庭,爱好,生活更是一无所知。

他对着自己的脸画出了风格各异又千奇百怪的作品——他究竟透过自己的脸看到了什么呢?

这样想着,祁鸥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今天一定要叫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家伙露出一点马脚。

“小秋,今天……可以有点特殊要求吗?”对方这样说着的时候,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可以算是娇羞的表情,好像过去拦在他放学路上的女学生。

“祁鸥,这封信,可以请你收下吗?”

比起记忆中的话语,眼前看来至少三十出头的男人说出口的却是:“今天可以,请你全部脱光吗?”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他,应该会立马高高地扬起眉毛,大声质疑道:“哈?”

可如今的他已经进化了,他把单肩包放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搭上衬衣纽扣,面无表情道:“裸模的小时费是一点五倍哦。”

岳斑点了点头,开心地表示了感谢——他挂在嘴边的几句话无非是“最爱你了”、“最喜欢你了”或者“你是最棒的”,一天的份额可能就超过祁鸥一年内被告白的数量总和。对方走到窗边拉上纱帘——为了充分的自然光,遮光帘依旧敞开着。

祁鸥已经把衬衣纽扣全部解开,拎着领子的位置挂好在门背后。他手臂的线条十分漂亮,交叉在胸前轻轻用力,然后把背心从裤腰里拽出来,拉过头顶脱掉了。

岳斑看着猛男脱衣秀,发出了十分不入流的欢呼和口哨声。

六块腹肌下方的皮带扣被灵活解开,窄管的牛仔裤不是那么好穿脱,于是他抬起一只脚同时弯下`身去拽裤脚,背部躬出漂亮的弧度,白色的平角内裤随后露了出来。

一动不动保持姿势其实是很累的,尤其周围没什么分散注意力的东西,也不能看到绘画进展的实时播报,祁鸥百无聊赖,和岳斑搭起话来。

“那个……”祁鸥懒洋洋地叫了他一声,心里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对方并不在意作画的时候说话,也“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邀功的骄傲。

这家伙就没想过万一自己会很反感这类言谈吗!或者如果自己干脆是讨厌同性恋的人呢?

不过就这人自我意识过剩的程度,估计也不会在乎吧。

“那小秋呢?”

“啊?”祁鸥没注意,随口答应了一声。

祁鸥耳根发烫,顺着他的问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三秒后,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牵着走了。

于是恨恨地再次闭上嘴巴,扭过头去。

“小秋……”岳斑又开口了。

“干嘛!”祁鸥没好气地说。

“你得转回来一点,”对方语气可怜巴巴地:“角度不对了。”

回家后,祁鸥把今天从岳斑那里领到的酬劳随手放进了抽屉里——那里已经有好几个来不及存的信封,他低头看着那些信封,手指头把它们点过来点过去的。他抬头看向门边的穿衣镜,镜子里的自己也迷茫地看着他——祁鸥凑近了点看自己的脸,又撩起衣服侧身观察自己的身体,不觉得有什么“完美缪斯”的潜质。

那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啊,祁鸥觉得莫名其妙,该不会他对每一个模特都这么说吧。

他情不自禁畅想起来——岳斑以前也招过模特吗,他也会对着对方抒发爱意以及大开黄腔吗,对方又会如何反应呢。

会回应他吗?

隔日,祁鸥依旧按时来到了岳斑住所的阁楼——也就是他的工作室,对方昨天进展了不少的作品摆在原地,调色盘上干涸的颜料也和他昨天离去时一模一样。

祁鸥没有放下包,双臂抱在胸前,说:“今天我不想脱。”

岳斑本来正原地打转,不知在寻找什么,闻言抬起头来,诧异道:“诶?为什么。”

祁鸥喉结动了动:“我不想说。”

岳斑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小秋……”

祁鸥梗着脖子,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岳斑竖起手指,说:“两倍小时费。”

祁鸥瞥了他一眼:“不是这个问题。”

岳斑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站在原地的样子如同被主人喝令不许靠近的大型犬,既委屈又沮丧。

“除非……”祁鸥心软起来,他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放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你也要脱,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裸着实在太奇怪了。”

岳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可你之前也不在意啊?”

“我现在开始在意了。”祁鸥发表了难得的任性宣言。

于是岳斑只能答应了,他一面站起身来一边抱怨:“颜料蹭到身上了多难洗啊,而且我身材又没什么好看的……”

祁鸥不为所动,不动声色开始打量眼前这具身体——因为常年在室内工作而肤色白`皙均匀,但肩宽手长并不显得羸弱……祁鸥开始对自己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进行比对和修改。

注意到祁鸥的目光,岳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该不会,小秋只是想要看我的裸`体吧。”

祁鸥不为所动:“少废话,快继续脱。”

从布置得差不多的展厅走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岳斑给手机上叫做“小秋”的联系人发送了一系列开幕的时间和地址,打字道:“因为大部分的作品都是看着小秋的脸和裸'体画出来的,所以小秋是特邀嘉宾。”

他看见信息迅速变为已读的状态,但迟迟没有回应,已经能想象出对方死命板着脸的样子,情不自禁轻快地笑起来。

李栩瑞看着工作人员锁好门后也走了过来,瞧着他稀罕道:“岳老师最近心情不错。”

岳斑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嘿嘿嘿,没有没有,李老板才是春风得意。”

李栩瑞假笑着摇头,谦虚地说:“不得意不得意,帮前男友办意识流画展,亏本生意亏本生意。”

岳斑笑不出来了——李栩瑞确实是主办方加投资方,他只能收起手机,冲他“呵呵呵”。

还没走出两步,手机又振动了一下,他快速掏出来一看,小秋回复道:知道了。

想了这么久,才发过来这么硬邦邦的三个字,连句号都一板一眼地打着,岳斑扯了扯嘴角。李栩瑞凑过来瞧,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起哄道:“噢哟——还小秋呢。”

岳斑摆手哄他:“去去。”

李栩瑞笑了笑,两根手指伸进西装外套的前兜里掏出烟盒,他轻轻一磕,一根烟就蹦了出来,被他低头叼在嘴里。岳斑看着他拿出那个熟悉的打火机,四角的黑漆都磨掉了,“噌”地一声蹭亮了火。

李栩瑞误解了他的眼神,嘴唇上粘着烟含含糊糊地问:“你想来一口?你不是戒了嘛。”

岳斑从他脸上移开目光,语焉不详:“知道我戒了,就别在我面前引诱我。”

李栩瑞这样听了,反而勾起嘴角,将一口烟吐在岳斑脸上。

岳斑:“呵呵。”

于是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某高级展厅面前扭打做一团。

岳斑想他大一暑假第一次办画展时,不过就是在市剧院门口撑了个摊子,边画边卖。来来往往的人常有驻足好奇,偶尔一个问价的,被岳斑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然后随口报个价——他看不上眼的往高里吹,他有眼缘的当白菜送,被打工路上前来送午饭的李栩瑞撞见后揪着耳朵一顿骂。

今时不同往日,岳斑再次开展,办在刚刚剪彩的新市现代博物馆,全城画廊和艺术咖啡厅都张贴了海报,虽然位置偏远,但周五的晚上还是来了不少人——有不明真相的围观亲属,有真心喜欢美术的爱好者,有揣着支票准备投资的收藏家,还有……

“小秋!”岳斑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横跨展厅的那头,祁鸥穿得比平时更正式些,牛仔裤换成了浅色休闲裤,T恤外面的衬衣变成了休闲西装外套,但头发还是软绒绒的,在顶光下形成一个蓬松的光晕。他本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左看右看,被一屋子衣着过度考究的人衬托得干净又帅气,忽地越过众人的头顶瞧见岳斑,连忙如蒙大赦地快步走过来。

祁鸥刚一靠近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大家都穿得这么正式……”

岳斑笑起来:“小秋还是全场最美丽的……”

祁鸥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又稍稍松了一口气,像是意识到作为主角的岳斑也秉承着和平时无异的懒散着装风格,于是离他站得又更近一点。

岳斑主动说:“我带你转转?”

祁鸥正要说好,岳斑就被提溜着领子向后退了半步,回头一看,正是笑意中裂开一丝火气的李栩瑞——他先是草草朝祁鸥笑了笑示意问好,随后从嘴角漏出几个字:“找你半天,你在这聊骚?”

岳斑还来不及反驳,李栩瑞又说:“那几个客人已经问了好几次说要见画家,结果你给我满场躲猫猫。”

岳斑耷拉着眉毛苦兮兮地求救:“小秋……”

李栩瑞听见这个名字,微微抬了抬眉,又更加仔细地瞧了瞧祁鸥。

祁鸥连忙摆摆手,说:“你,你去吧,我自己随便转转。”

岳斑恋恋不舍地被揪走了,来到一幅被团团围住的画前。

李栩瑞前脚还凑在他耳根威胁他好好表现不许胡说,后一秒立马变脸,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春风拂面地介绍到:“这位就是岳老师。”

岳斑只得硬着头皮道:“感谢大家捧场。”

在作为画家的所有时间里,和资本家打交道是岳斑最为厌烦的环节。

这些资本家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带着秘书的纯艺术品投资商,这些人不算难缠,全部扔给李栩瑞就好。还有一类是“艺术同行”,他们穿着看不出品牌的中国风棉麻衫子,蓄着看似不羁其实精致的长发或胡子,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一脸性冷淡地打量一会儿画作,然后随口吐出几句不明觉厉的关键词。

“这种风格在国内近几年也起来了……”

“有点儿解构主义的意思,就是深度上差点意思,靠这个主题有点勉强了。”

“是的,太宏观……”

“可以了,色彩的把握上挺有灵性,过个五年十年的,岳老师作品还要翻番。”

岳斑:“呵呵”

周围又凑过来几个人,像是被这高深的谈话勾起了兴趣,也想要品头论足一番,瞧了半天说:“这幅画叫……Cyber……”

“Cybernetics,”另一个人念到:“赛博……什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解读了一番,岳斑脸上始终挂着风轻云淡地笑,心里默默想:傻`逼。

他不搭话,众人也不在乎——大家早习惯了艺术家讳莫如深的那一套,话题越扯越远。李栩瑞终于看不下去连忙下场控制局面,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暗里掐了他胳膊一把泄愤。

“嗷!”岳斑被掐得叫了一声,见大家纷纷回头又赶紧装没事。

一边揉着胳膊他一边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是不是也太依赖李栩瑞了,都快十年了,这一套旧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他走神了几分钟,众人已经移动到下一幅画前了,岳斑没有跟上的意思,站在原地发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自言自语:“咦?这幅好眼熟。”

岳斑侧过脸,恍惚疏离的脸孔摇身挂上了盈盈笑意:“这是小秋第一次裸`体出演。”

祁鸥没有理会,看样子也不觉得这幅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微微扬着眉毛看画。

画布以俯视的角度展示着一座巨大冰冷的圆形墙壁,墙壁由数块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砖块错落拼接而成,每一块砖上都细节丰富,整座墙壁像是一座人间百态的公寓楼,而砖缝中生长着枯黄的杂草。在墙的这头,有一个人偶缩在墙根——虽然没有引线,但人偶的四肢还是摆出了不合常理的姿势。

祁鸥又仔细看了看,原来这不是什么人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类,只是肌肉、指甲和四肢的比例不合常理,脸上也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祁鸥歪着头看了一会儿, 问:“它在墙里还是墙外?”

岳斑问:“有什么区别吗?”

祁鸥想了想,说:“是没什么区别,反正无论在哪边,都想要到墙的另一头去。”

他又看了一会儿,接着问:“谁在控制它,是我们吗?因为这样看过去,好像观众是上帝视角,在俯视它。”

岳斑扭过脸来看他,祁鸥依旧微微皱着眉紧盯着那幅画,像是遇到了令人迷惑又叫人着迷的哲学问题,在明知得不出答案的情况下仍控制不住继续思索。

祁鸥说:“它好像是忽然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在墙错误的一面,畏惧着……这是太阳光吗?似乎太阳光也没这么惨白,像什么探照灯还是镁光灯。然后它努力地后躲,又没什么地方能去,背后是这么高的墙……”他虚虚指了一下,说:“关节也被什么不可抗力牵引着。”

岳斑吞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像是要把多余涌上来的情绪吞咽下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祁鸥已经躬腰凑到名牌边,念到:“Cybernetics,哈,控制论,挺贴切的。”

岳斑脸部的肌肉终于复苏,找回自己最如鱼得水的表情,感叹道:“不愧是缪斯视角。”

祁鸥转过来,皱眉道:“你别笑话我了,我不太懂,瞎说的。”

岳斑笑起来,问:“那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幅?”

祁鸥思索片刻,说:“那副叫《卡门》的吧。”

岳斑挑了挑眉:“哦?”

祁鸥不确定地说:“不过那个不是卡门吧,你是不是想说Kamen,也就是假面?那个画明明画的是面具……你怎么了?”

岳斑脸上的笑容没了,好像祁鸥说的“假面”是他脸上的这幅一般。

祁鸥有点惊讶地定睛看他,张了张嘴,还没能吐出一个字,岳斑已经飞快地抢过话头:“别看了,我们出去玩吧。”

祁鸥瞪大双眼,凑近了的低声叫道:“哈?”

岳斑说:“开幕来的人都没什么真读者,大家逼格都好高,我感到格格不入。”

祁鸥着急道:“什么格格不入这就是你的画展……”

岳斑打断他:“他们实在要买画直接找李栩瑞刷卡就好了,不需要我的,趁他没注意我们快跑。”

祁鸥:“什么啊……”还顺便分神想了一下——看画的人也叫读者吗?

岳斑接着说:“我们从后门悄悄溜走,对了,走之前我去顺一瓶酒,你去拿两个杯子。”

祁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可岳斑已经轻车熟路地溜到走廊的阴影里,冲他一边招手一边用口型说:“快来。”

祁鸥梗直了脖子,眼珠僵硬地左右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栩瑞衣冠楚楚笑面生风,正和一大群人谈笑,没有注意到这边。

见他迟迟不动弹,岳斑十分刻意地假咳了一声,祁鸥没办法,只得迈开腿。彼端的岳斑正把一瓶红酒往衣服下面藏,祁鸥看了大窘,连忙快步把他推搡出去了。

跟着跑出展厅后,祁鸥才开始后悔——怎么能纵容这个家伙从自己的开幕式落跑呢!

“等等!”祁鸥一把拽住明显缺乏运动、才跑出几百米就开始喘气的在室画家:“你跑了之后,博物馆会不会生气啊!”

岳斑莫名其妙:“为什么生气啊,你说博物馆本馆生气吗?”看着祁鸥瞬间翻白的眼睛,岳斑笑说:“没关系的,租金都预付了。”

祁鸥摇头:“不是,不是博物馆,我的意思是主办方……就是出钱的……”

岳斑明白过来:“你说投资人啊,那个就更没关系了,你看李栩瑞卖画卖得多开心,估计十一月闭展后很多画就直接从这边提走了。”

祁鸥想了想:“李栩瑞……是刚才那个……”

岳斑点点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好笑道:“所以我们就别打扰资本家赚钱了,我在那待着他更难受,我再不小心嘴嫖两句给搅黄了,李栩瑞才要骂人。”

祁鸥眼前又浮现出两人勾肩搭背的小动作,和那人贴在他耳根说话的样子,像是已经对彼此的气息再熟悉不过——那种亲密无间的默契,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养成的。

和自己相处时,岳斑从不会有这些肢体接触,更别提那种旁若无人的闭合气场,就好像……

就好像在他俩面前,你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甚至连你的存在都会慢慢被稀释。

祁鸥又伸手戳了戳他胳膊,岳斑倒也没躲开,只是有些纳闷地看着他:“嗯?”

“投资人……你俩好像……挺熟。”犹豫半天,祁鸥还是说了。

岳斑拖长音调“啊……”了一声:“我们大学同学,是认识很多年了。”

“哦……”祁鸥又不吭声了——大学同学的意思是,在岳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美院学生时两人就认识了。

反观自己,他自己今年才大二,唯一的收入还是眼前这家伙发的,加起来也不够买人家一个领带夹。

袖子又被拽了拽,岳斑贼兮兮地笑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岳斑一路走得飞快,祁鸥怀疑他只是为了逃避社交而跑得离展厅越远越好时,岳斑忽然停在桥头,顺着石阶下到河堤下的浅滩上。

河面宽阔而平静,浅滩散发着青草和潮湿泥土的味道,岳斑走到几块大石头边坐下,把酒瓶掏出来放在平整的石头表面。

岳斑得意洋洋道:“如果当季的话,这些石头早就被钓鱼的人霸占了哦!”

河风拂面,天色还未全暗,祁鸥深吸了一口气,也伸了伸胳膊走过来坐下。

岳斑正开开心心地准备开瓶,赫然发现是木塞的,两个人用钥匙上的小刀费了半天劲,试图把木塞剜出来,终于只是将其戳成一块一块的掉进瓶身里了。

岳斑哈哈笑起来,说:“这样也行吧,你快把杯子拿出来。”

抛下不远处觥筹交错的冠名画展,却跑到河边用塑料高脚杯喝红酒,祁鸥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岳斑晃了晃杯子,抿了一口酒,眼睛都弯起来:“哎呀,李栩瑞这家伙挑红酒真是有一套啊。”

又是这个名字……祁鸥皱了皱眉,也喝了一大口酒。

岳斑的笑容他已经见过很多了,事实上,这人几乎没有不笑着的时候,平时闲聊扯皮时挂着淡淡又痞气的笑容,信口胡说时带着揶揄又坏心眼的笑容,最令人招架不住的莫过于看着你的眼睛、真诚着倾吐欣赏和爱意的笑容。

祁鸥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免疫了。

直到他看见了不笑的岳斑——刚才在画廊里,他随口评论着某幅画时,岳斑脸上忽然丢失了所有表情,好像被自己捕捉到了他更换面具的CD期,抓到了一瞬间的空挡。

原来在不笑的时候,他的下垂眼不但不亲切,反而有点冷淡薄情。

哦对了,当时他在说的那幅画,就叫《面具》。

这样想着的时候,祁鸥忽然伸出手捂住了岳斑的嘴巴。

岳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祁鸥只是一根筋地单纯想着——遮住翘起的嘴角后,是不是就能看见他真实的情绪了呢?

岳斑眨了眨眼,含含糊糊地说:“咦?小秋怎么了?”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手心,祁鸥迅速收回手,有些尴尬。

岳斑不明所以:“诶?是说我话太多了的意思吗?还是说……诶?我嘴巴里有酒气?”

也许不是眼睛……祁鸥似乎被血液里稀薄的酒精给麻痹了,又莫名地抬起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遮住了他总是好脾气地耷拉着的眼睛,也许就能看见他真实的情绪了吧。

岳斑的眼睫毛在他手里划拉了两下,纳闷道:“小……秋?”

还是看不懂他……祁鸥懊恼地想,但遮住了他的眼睛,至少叫对方看不到自己窘迫的样子了。

岳斑一头问号,正要举起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挡掉眼睛的遮蔽物时,祁鸥已经先行一步按住他的手腕,凑到跟前,蒙着眼睛亲了他。

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潮湿而又柔软地塌陷下去,岳斑没有反应,遮着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祁鸥大胆了点,更深地吻了下去,舌头也不老实地探了出去。

岳斑不动声色地被他亲了一会儿,没有躲开,也没有回应,两人身体间挡着他平端的酒杯,始终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祁鸥退开一点,耳朵发烫,但迟迟不敢移开手掌。正想要再凑过去同他接吻的时候,岳斑的手机忽然大声唱起歌来。

祁鸥像是忽然被惊醒般速速退开,重获光明的岳斑微微眯了下眼,又看了看他。

笑容没了,祁鸥手指一麻,忽然有些退缩。

但岳斑已经低下头去掏出手机——屏幕上“李栩瑞”三个大字闪烁个不停。

“喂?”岳斑把手机举在离耳朵十厘米远处,听筒里却没有如预料般爆发出吼声,他只得又将耳朵凑近了些,问:“你刚说什么?”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岳斑说:“啊……好啊,可以。”

岳斑:“没事了吗?哦……辛苦了。”

挂掉电话后,岳斑站起身来,天色已暗,此时河堤和桥上的路灯忽然全部亮起,暖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岳斑背着灯光低着头说:“被发现了,我得先回去了,抱歉哦小秋,改天再见吧。”

对于那个吻,他只字未提,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说完他就将杯中剩下的酒尽数洒在草从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搞砸了?

祁鸥看着岳斑的背影……对方将自己不情不愿偷出来的塑料高脚杯丢进垃圾桶,眼看就要上石阶了。

因为对方一直好脾气又自来熟,还总是说着“喜欢喜欢”什么的,自己居然就当真了,还忽然亲了对方?

岳斑没有推开他,大概一方面是没反应过来,另一方面是给他留个面子吧。

对方肯定本来就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画家在夸奖自己的模特,就像夸奖一个花瓶、一颗苹果或一个雕塑,只有自己傻兮兮地,把大人的客套话当真了。

这种话,搞不好岳斑对过去的所有模特都这样说过。

搞不好……之前也有同自己一样脑子不灵光的模特,愚蠢地越了界,才不能继续和他共事而被辞退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岳斑才找到了自己。

眼看着岳斑的身影已经要消失在头顶河堤的柳树下,祁鸥的双腿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他快步跑着,在浅滩上一脚深一脚浅,傍晚的露水沾湿了他的鞋,也浸湿了他的肺。

等追上岳斑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回到人潮涌动的马路上,眼看着就要混进散步的路人里。

这一刻,祁鸥忽然福至心灵。

他快步走上去,朝人群中的岳斑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岳斑微微偏了偏脑袋,没有回头看他,脚步却停住了。

周围的人流继续移动着。

“你跑什么?”祁鸥问。

岳斑不得不回过头来,小声说:“没跑。”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亲你你跑什么?”祁鸥再次质问道。

周围流动的人群忽然停滞了一下,岳斑有点惊讶地瞧着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窘迫神情:“小秋……”

谁叫……谁叫对方一直带着面具,一副准备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样子。祁鸥莫名觉得如果现在不抓住他的话,之后这家伙就会躲起来,混进这缓缓流动的众人中不再联系自己,直到自己放弃。

“你和之前的模特也是这样吗?每天说喜欢喜欢的,等到对方真的喜欢上你后就逃跑。”祁鸥冷冰冰地说。

“当然不是!”岳斑立马反驳道:“只对小秋说过!”

祁鸥强硬地说:“不会让你跑掉的。”

岳斑苦笑了一下:“就这样不好吗?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好,缺点一大堆,你根本还不了解我不是吗,靠近我之后会很失望的。”

就知道……祁鸥心里想。

虽然嘴上说喜欢他的时候毫不害臊,但真正意识到两人关系可能会有进展后,便大退步地和他拉开距离了。

“轻浮,懒散,说话不顾场合,对着不认识的人也毫不考虑对方心情地说一些让人为难的话,哦,还有轻度社交障碍和信任危机,遇到有人靠近自己的舒适圈后就会立马逃跑,大概是要花很长时间建立信任感的那种人吧,喜欢的人一旦喜欢自己就会感到厌倦,糟糕透了……你的缺点我还可以继续数下去。”祁鸥说。

岳斑傻眼了。

祁鸥抱着手臂:“怎么样,虽然的确缺点一大堆,但也不至于一个优点都没有吧,放心吧,不管以后我发现什么,都只能成为加分项了。”

岳斑哈哈苦笑:“小秋……”

祁鸥接着说,语速快到自己的脑子都要跟不上:“我知道我们也没认识太长时间,你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不是什么精英人士,定制西装什么的一套也买不起,但是……出现得太晚也不是我的错吧!”

岳斑似乎冷静下来了,找回熟悉的表情,微微扬着眉毛问:“你在说些什么……”

祁鸥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意思是,就算只是这样的我,比起缺点一大堆的你,也应该得到一次机会吧。”

半晌,岳斑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人流又随着空气移动了起来,他不明所以地动了动嘴角,问:“所以……你现在是在向我提出交往请求吗?”

祁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点头道:“是。”

岳斑问:“那……我有多久的考虑时间?”

“一周”这两个字在祁鸥心头滑过,然后又被替换成“一天”,祁鸥把舌尖上的字吞进去,抬手看了看表,说:“一分钟。”

岳斑不禁笑出声来:“就一分钟?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祁鸥干巴巴道:“还有五十五秒。”

岳斑又笑了两声,问:“万一思考时间不够,我给一不小心拒绝了呢?”

祁鸥说:“那就再想一分钟,直到想答应了为止。”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明明今天出门前还完全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人交往,怎么顺嘴就说出来了。

他此前甚至根本没有和男性交往过啊!都怪那个什么领带精英男,闪亮亮得太刺眼了。

于是他又补充道:“拒绝的话,模特也会一并失去的。”

岳斑露出苦恼的样子:“那可就糟了啊,毕竟是我珍贵的缪斯。”

完蛋……这不会才是此前模特离职的真相吧,祁鸥惊恐地后知后觉。

岳斑忽然拉起他的手,祁鸥还来不及开心,对方却只是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表,露出可惜的表情:“只有十秒钟了。”

祁鸥屏住呼吸,忽然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自己今天要来看这个格格不入的展,为什么要顺着他跑出来,为什么要鬼迷心窍说出这些话……就像岳斑说的,他俩之前的关系——那种细心营造出的微妙距离,才是最稳定又对双方有益的吧。

看着既不修边幅又散漫,但原来大人果然就是大人。

“不过就算不答应……”岳斑接着说:“缪斯也已经堕落了吧。”

岳斑忍不住噗出声来,祁鸥脸皮发红又退开一些,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祁鸥说:“时间到了。”

岳斑也沉沉地看着他:“是呢。”

他脸上再也没有那副无所谓的虚假笑面,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觉得无奈,祁鸥瞧着他这幅样子终于想通了——他之所以会反常做出这些举动,果然还是因为之前那个精英男。

看到那两个人相处,他才明白……这家伙也不是一直都保持警惕戴着面具的,他也有收起高墙容纳另一个人零距离接触的时刻,完全放松的样子嫉妒得令人眼红。

“好吧。”岳斑忽然开口,祁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一下眼。

祁鸥:“……啊?”

岳斑乐道:“我说好吧,这是我一分钟的思考结果。”

祁鸥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哦……”随即才醒过神,大叫道:“啊——?!”

周围人再次侧目过来。

岳斑露出虚假到恶心的委屈表情,捂着胸口说:“什么小秋?难道你刚不是说真的,只是在随口撩骚玩弄别人的感情?”

祁鸥看着他半天才说:“随口撩骚玩弄别人感情的是你。”

岳斑被噎得说不出话,干笑了几声。

他转过身去继续迈开腿,祁鸥也跟上他,两人一起并肩走着。

“要回展厅吗?”祁鸥问。

岳斑说:“不用。”

祁鸥:“哦……”

走了两步,岳斑又说:“之后你就知道了,我缺点多得要命,根本不止你现在发现的这些,以前我可是在尽力隐藏的。”

祁鸥说:“哦,我也是。”

岳斑接着说:“年纪比你大快要十岁,老头子一个,脸长得没看头,身材也不好,性格更差,后悔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祁鸥强自冷静地说:“身材我检查过了,对着硬起来完全没问题,放心吧,后悔了我会甩掉你的。”

岳斑笑了笑:“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咯。”

祁鸥使劲点了点头:“等着吧。”

两人又走了一段,来到路人稍少灯光渐暗的小径上。

祁鸥问:“我们这是去哪啊?”

岳斑坦然道:“不知道,瞎逛逛,你要回去了吗?”

祁鸥摇头说:“不,那……可以牵手吗?”

岳斑晃了晃神,随即牵起他一直晃荡在身侧的手,笑着说:“行,做什么都行。”

于是小秋又脸红了。

端着细长的香槟杯,李栩瑞假模假样地抿了几口——其实只是沾了沾嘴唇,他面上滴水不漏地和几个艺术品投资家周旋,脑子里天马行空……什么这个大师那个展会的,他打心眼里不在乎。

对方说了句什么,李栩瑞条件反射地露出捧场的笑容,低头抿酒的时候,眼尖地瞥见岳斑正偷偷摸摸地往衣服下头藏一瓶红酒,笑得贼眉鼠眼,挂着一脸幼稚极了的开心,却连个开瓶器都没拿。

没心没肺到了这种地步,才能十年如一日地不见老啊,他真心实意地嫉妒了。

开玩笑,我原本也是青涩稚嫩不知如何与人社交的穷鬼学生好吗!李栩瑞心想——现在居然回过头来嫌弃自己是资本家,他当初到底是为了谁才走上了这条路的啊!

而且那个蠢货,偷酒就算了,为什么要拿没开塞的酒,可自己眼下又脱不开身,没办法过去嘲笑他。

李栩瑞余光忽又瞄到岳斑做鬼脸的对象——被称作“小秋”的年轻男生正一脸为难地瞧着他,努力板着脸却又舍不得拒绝的纵容模样,和十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李栩瑞收回目光,滴水不漏地接上了对方的话,并递给对方秘书一张名片。

他透过两个陌生人的头颅中间看过去,玻璃门上反射出西装革履的自己,姿态挺拔地端着半杯香槟,但顶灯投射下来的阴影却暴露出他灵魂的七零八落,毫无生气地垮塌了一地。

他原本是不喜欢和红酒和香槟的,他喜欢的,是破旧公寓楼里堆放的廉价罐装啤酒。

李栩瑞微微举杯,用杯沿遮住嘴角自嘲的笑——穿着高定西装怀念一无所有的过去的矫情话,现在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了吧。

天色渐暗,不少客人都陆陆续续地准备离开,临行前不少人都四周张望一番,找不见岳斑的身影后便朝李栩瑞走来。

李栩瑞一遍又一遍说着客套的谎言,心里将岳斑翻来覆去地骂,又忍不住分神去想——岳斑在干什么呢?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吗?

两个人、一瓶酒,跑到哪里去了呢。

倒也不是说嫉妒……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有些寂寞吧。

他笑着冲来人微带歉意地躬了躬身,走到角落里,抱着私心地拨出了一串号码,只是在电话刚刚接通时他就后悔了。

冲动下打了这个电话又能如何呢?叫他回来吗?

一个电话能打断什么呢?

一个电话能挽回什么呢。

最终,李栩瑞只说:“王老师刚才说的那个交流会,我帮你推了哦?”

从来不参加这类活动的岳斑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纳闷,说:“哦,好啊。”

李栩瑞“嗯”了一声,迅速地按灭了电话。

太愚蠢了,放下手中已变成室温的香槟,李栩瑞重新换了一杯,又走回到了灯光下。

当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之时,岳斑或是那个男孩都没有回来,李栩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西装外套扣子随意解开,掏出烟点着了。

抽到第四根的时候,服务生们也收拾完毕准备下班了,他递给送餐公司的领班一个红包后,回到展厅里,在其中一幅画面前独自站了一会儿。

以前没人告诉过他,从墙里出来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李栩瑞关上展厅的灯,看着工作人员锁上门,点上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丢下近百万的豪车,悠悠哉哉地步行溜达着走了。

他路过一个便利店,进去买了一包烟,和一瓶罐装啤酒。

嘴里含着烟,右手食指拉开啤酒拉环,左手扯松了领带,李栩瑞朝擦身而过频频看他的女学生笑了一下,说:“这么晚还不回家?”

对方愣了一下,脸唰地变红,快步走掉了。

李栩瑞坏心眼地笑了笑。

路边的商店纷纷打烊,小吃摊子却才要热闹起来,烧烤的烟雾和地上的花生皮框出一副市井。

一口接着一口,啤酒喝完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逛到了岳斑楼下。

什么破习惯,正要唾弃自己的时候,远远地,他看见两个靠在路灯下接吻的身影。

李栩瑞看了一会儿,将手里的空瓶罐捏扁扔掉后,转身独自走进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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