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宫门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各个衣着光鲜,巍冠博带。
今天是皇太弟选举伴读的日子,皇上下令,凡燕京官员家中有才华横溢的公子的,都必须前来赴选。
当然,温润也赫然在列。
温润今年十八岁,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因为才华横溢,在燕京颇负盛名,写出的一篇策论更是让年仅十六岁的他一跃成为燕京第一才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天纵英才却未曾有人瞧见过真容。
“润儿,等等进了大殿,切莫东张西望,抛头露面,一定要切记,没人问话就不要抬头,也不要出风头,记住了吗?”
温润听着父亲的话里带着紧张,表情也是空前的严肃,感到一丝不解,“父亲,这是为何?孩儿不明白。”
温远儒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看着温润的眼睛正色道:“润儿,总之,记住父亲的话,千万不要抬头,要不是这次皇上下令必须前来赴选,父亲一辈子也不会让你进宫!”
“可是......”
温润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总管模样的宦官打断了话,“皇上有旨,各位大人留候于此,各位公子随老奴进殿!”
温远儒听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连忙拉住温润的手,再次强调,“润儿,一定要记住父亲的话!”
“父亲......”温润从未见过温远儒这个样子,他就算是再笨,也能察觉出温远儒的不对劲儿。
“润儿,一定要切记!切记!”
总管看着大伙儿动作,催促道:“都紧着点儿,皇上可在里头等着呐!”
总管的催促声回荡在耳畔,温润抿了抿唇,来不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只好点点头答应了温远儒。
温润转身跟着大家整齐的往大殿走去,此时他的脑袋里满是温远儒担忧的语气和紧张的神情,他虽然不知道温远儒为什么这么紧张,但是他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里面的门道不是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够弄清楚的。
天家重地,一言一行都得格外谨慎。
很快,穿过一片空旷的校场,一行人跟随着总管来到了一座巍峨华丽的大殿前。
“众人参拜皇上,皇后,皇太弟,跪!”
总管高亢的声音响起,燕京各家的公子们纷纷下跪,行叩首大礼,口中高呼,“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皇太弟千岁!”
温润铭记温远儒的话,一直低着头,不让自己的脸漏出来。
“咳咳,平身!”皇上用拳头挡住嘴唇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对众人说道。
皇后连忙给皇上拍了拍背,眼中满是担忧,“陛下,要不然,这里就交给臣妾,您先回去休息吧!”
皇上摆了摆手,“皇后不必担忧,景炎挑选伴读是大事,朕必须在场!”
“可是......”
“不必可是,皇后你开始吧!”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再次开口打断,见皇上坚持,皇后也只好作罢。
贺兰景炎在旁边阴沉着脸色,他此时心烦意乱,努力的不去看旁边佳偶天成的两人,但是两人声音却依然是毫无阻拦的传进了他的鼓膜。
皇后看着下面一片的稚嫩面孔,眼神在一众公子里面寻找起来,“中大夫温远儒家的公子,温润何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润身子猛地一抖,脑袋里呈现出短暂的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温远儒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一定不能抬头。
可是皇后娘娘叫自己,那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
就在温润愣怔之时,总管愤怒的声音传来,“大胆,皇后娘娘问话,还不快答!”
温润连忙提着衣服的下摆,低着头跪着走向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温润,“你就是温润?抬起头来!”
温润低着头,始终谨记着温远儒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抬头,可是皇后娘娘发话,自己能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回皇后娘娘,奴才面容粗鄙,恐污了圣上尊目。”
皇后皱了皱眉,这燕京第一才子的盛名,就算是她久居深宫,也早有耳闻,本想今日一览这燕京第一才子的风采,不曾想却是如此畏首畏尾的一个人。
皇后当即对温润的印象便低了两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无妨,你抬起头便是!”
温润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上面坐着的可是皇后,皇后娘娘发话,自己总不能三番两次的拒绝,比起父亲那里还不知名的隐患,倒是眼前的即将触怒凤颜来的更为致命。
温润缓缓的起身,慢慢的抬起头,直到大殿上的人都看清楚他的容貌,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起来,大殿没人敢发出声音,静得吓人。
贺兰景炎看着温润的容貌,瞬间直起了身子,眯了眯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有和皇兄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皇上也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台阶下跪着的少年。
皇后看到温润的容貌后,顿时脸色大变,她眼珠子一转似在思虑什么,然后又看了台下众公子一眼,咬牙道:“来人,温润冒犯圣颜,犯了大不敬之罪,带下去,处死!”
温润脸上满是惊慌,他忙叩首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所犯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冷哼一声,“哼,你冒犯龙颜,其罪当诛!”
冒犯龙颜?
温润抬起头,直到看到皇上的脸,才明白了自己所犯何罪,身上顿时披上了一层冷汗。
自己居然和皇上长得有五分相似,看起来就像是兄弟一般。
皇上乃是天子,不管是草民还是官员,都不能使用天子名讳,着天子才能使用的龙纹,否则即为大不敬!
自己居然和皇上有五分相似,那更是足以灭九族的大罪。
那以后别人会怎么说?说当今圣上长得像中大夫温远儒的儿子?
皇上乃是天子,怎么能和一介官员的儿子相像?
温润全身都已经开始颤抖了,“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实属无心冒犯圣颜,还请皇上娘娘从轻发落!”
皇后眼神狠了狠,她其实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台下跪着求饶的少年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正是花样的年华,就此赐死实在是可惜。
可是皇上身体日渐孱弱,对政务上的事情是越来越力不从心,她身为中宫皇后更是要替皇上管理好后宫,不让皇上抽出心力再为了后宫的事情操心。
后宫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必须要严厉行事,以正后宫纲纪,更是为了给前朝的官员敲响警钟,即使皇上身体不济,那也是天子,也不容易冒犯!
“我大燕例律不容冒犯,带下去,杖杀!”
皇后袖袍一挥,脸上满是决绝,语气也是丝毫不容置喙,他睥睨着台下的这一群公子,表面是在说给温润听,实则是在杀鸡儆猴。
台下这群公子,他们的父辈不是上卿,就是大夫之类的高官,将来都是要承袭他们父辈的官位的,在他们心智尚弱的时候给他们敲个警钟,这样他们以后才能谨记天威不可冒犯。
温润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眼中已经布满了绝望,没想到他温润满腹经纶无处施展,还没报效国家,承欢父母膝下,纵享人生天伦,就即将长辞于世。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父亲送他入宫前那担忧的眼神,明白他父亲叫他为什么不要抛头露面。
原来这些年,他父亲一直将他藏在家里,居然是这个原因。
温润闭了闭眼睛,泪水从脸颊划过,他感到有些不甘,凭什么就因为自己和天子长得像,自己就要一直在自家的院子里度过童年,凭什么就要无情的剥夺自己的生命。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抖动的声音渐渐逼近,温润被两个侍卫粗暴的从地上拽了起来,往门外拖去。
温润瞳孔猛地放大,大气都不敢喘,他脸上满是惊恐,慌乱。
他以为自己会大声哭喊求饶,但是他发现自己此时却什么话也喊不出口。
心里的紧张占了大半,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弹指一瞬的时间就已经决定了他的生死,宣判了他的后半生。
温润脸色惨白,面如死灰,神情呆滞的被两个侍卫往门口拖去,就在快要出门的时候温远儒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温远儒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头,高声求情。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温润他是老臣的嫡子,今年才十六岁,所犯之罪老臣愿意代其承担,还请皇上念在老臣年事已高,从轻发落啊!”
温润泪眼氤氲,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可是却被身后的两个侍卫给拽住了,“父亲......”
皇后看着声泪俱下的温远儒,心中的恻隐之心有所动容,虽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但是她却能深深地体会到温远儒此时的心情。
可是为了社稷,为了皇上,她还是得狠下心,皇上身子日渐孱弱,各路诸侯虎视眈眈,朝中也开始有分帮结派的苗头,必须有人得在这个时候做儆猴的那只鸡。
而显然,温润就是那只儆猴的鸡。
“带下去,行刑!”
温润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惊慌,“父,父亲......”
温远儒转过身,连忙拉住温润的手,“润儿......”然后转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可是皇后的脸上满是决绝,温远儒又看向皇上,希望皇上能够念及自己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年事已高的份儿上,放过温润。
可是皇上接触到温远儒的眼神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却并未表态。
温远儒脸上开始出现一抹绝望。
感受到皇上的态度,皇后心里也有了底,她厉声道:“还愣着干嘛,拖下去!”
两个侍卫应声而动,粗暴的拖着温润就要往外走。
温润立马慌乱起来,连忙朝着温远儒伸出手,“父亲,父亲!”
温远儒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看着温润恐慌的样子,心中也揪成一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儿子活命。
突然,温远儒高喊一声,“慢着!”
皇上皱眉看着温远儒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只见温远儒拔下头上盘着发髻的金质发簪,死死的咬着牙道:“老臣愿意毁去温润容貌,还请陛下娘娘留下犬子一命!”
温远儒说完,大殿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几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和皇后也都同时直起了腰背,看着温远儒。
温远儒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在跟着滴血。
试问有那个父亲愿意亲手毁去孩儿的容貌?
要不是温润性命堪忧,就算是自己代替温润赴死,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温远儒重重的一叩首,“还请陛下娘娘开恩,留下犬子一命!”
皇上抿了抿唇,他心中其实也是颇为不忍,但是现在局势紧张,朝野动荡,皇后的做法并非毫无道理,只是可怜了年仅十八岁的温润,撞上了刀口,被用来杀鸡儆猴。
中大夫温远儒也是在朝为官二十余载,是两朝元老,劳苦功高鞠躬尽瘁,皇上也不愿这么对待一代贤臣,也就挥了挥袖袍准了温远儒的请求,然后颇为头疼的扶住了额头,低下了头再也不去看台下。
皇后想要再说什么,奈何皇上已经应允,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就干脆顺着皇上的话去做了。
“谢皇上开恩!”
温远儒转过身子,他脸上的泪水早已填满了布满了脸颊,他手里死死的拽着那根发簪,往温润的方向挪动着脚步。
“润儿......”温远儒看着儿子俊秀的容颜,泪水也早已在此刻决堤,他心中有多少的不忍,又有多少的无奈,大殿上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帮的了他。
“父亲......”
温润的容貌随他母亲,面若敷粉,五官精致,是温家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孩子,纵使温远儒心中有万般不忍,可他还是必须得亲手毁去温润的容貌,因为这样才能保住温润的性命。
温远儒伸手摸了摸温润的脸庞,满是心疼的道:“润儿,爹你从小就怕疼......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温远儒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握着金簪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然后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握着金簪往温润的脸上划去,“你不要怪,父亲!”
温润的双臂被两个侍卫死死的钳制着,他自知今日是难逃劫数,只得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
可谁知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好听的男声回荡在了大殿,“且慢!”
温润睁开眼睛,寻声望去,一直未开口的皇太弟贺兰景炎开口了。
贺兰景炎起身,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然后径直走到皇上跟前行礼道:“皇兄,臣弟想要温润做我的伴读。”
皇上一愣,“景炎你挑中了?”
“挑中了!”
皇后皱眉道:“景炎,温润冒犯圣颜,其罪当诛,堂下不乏才华卓绝之人,我们换一个吧!”
可贺兰景炎就像是故意跟皇后作对一样,他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道:“温润满腹经纶,未及弱冠便在燕京颇负盛名,堂下未有一人能及,日后必定为一代贤臣,长相并非人定,也并非他有意冒犯,皇后娘娘刚才所言,实则是欲加之罪!”
皇后听完,瞬间一愣,脸色有些不好。
堂下的温润闻听此言,抬头感激的看了贺兰景炎一眼。
正巧对上贺兰景炎的眼神,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温润,眼中的兴趣意味盎然。
皇上看了温润和温远儒一眼,似是有些动摇。
他通晓皇后心思,但却也觉得罚得有些过重了。
温家世代忠良,温远儒更是在前朝鞠躬尽瘁二十余载,真如此作,恐过犹不及叫群臣心寒。
既然贺兰景炎求情,皇上想了想,干脆也就顺水推舟。
“罢了!”他冲着堂下道:“既然皇太弟求情,这罪行便免了吧!”
温远儒大喜,连忙作揖叩首,声音发颤道:“老臣.......叩谢陛下天恩!”
“不过容貌虽得以保存,但是礼法终究不可废!”皇上又道:“中大夫温远儒降职一级,罚俸一年,以示惩戒,温远儒你可有异议!”
儿子保住性命,保住容貌比什么都重要,他要官位俸禄又有何用,别说降级,就算是革去他头顶的乌沙,贬为庶民他也甘愿。
“老臣叩谢陛下,决无异议!”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道:“那既如此,就依皇太弟之意,定温润为伴读,择日进天辰宫侍奉!”
温润早就被这起伏不断的遭遇吓得失了神魂,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应答了一声。
伴读人选已定,皇帝摆驾回宫,刚才的宦官总管遣散众人。
温润被温远儒扶起来,刚才受了惊吓,此时双腿还在忍不住的颤抖。
他倏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猛然抬头,正对上皇太弟的眼神。
贺兰景炎眯着眼睛,目光像鹰隼般锐利,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就像是掠食者盯上了猎物一般。
温润被那种眼神弄得有些慌张,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去。
因为刚才的惊魂遭遇,所以温润此时眼眶红红的,泪迹犹在,睫毛湿湿的,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贺兰景炎看着温润此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站在远处看了半晌,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殿上的风声传的极快,没多久,满燕京的人都知道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温府全家更是早早就迎候在了门口,主母齐彗兰心下难安,在门前来回踱步,眼角都急出了泪花。
旁边的姨娘孙氏则是假意担忧,巴不得嫡子温润命丧金銮殿,这样他的儿子温华才有可能尽掌府中产业。
相反,另一位姨娘赵氏则连忙搂住齐彗兰的手臂,劝道;“主母别急,刚才传来消息说是老爷和润公子并无大碍,只是罚了俸,降了职,润公子还成功的被选上了伴读,相信不多时就应该快到了。”
齐彗兰急道:“刚才听着那般险,叫我怎能安心呢,就是选上了伴读才让我更担忧,深宫内苑,天家重地,我倒是......倒是宁愿叫润儿毁了容貌。”
说着她便小声抽泣了起来,那有做母亲的会想让儿子受伤呢,她也只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想保全温润罢了。
不多时,一阵车马声传来,齐彗兰旁边的丫鬟认出了马车,激动道:“老爷回来了,润公子回来了!”
一大家子人瞬间快步走下台阶,朝着马车围拢过去。
温远儒率先下车,然后再是温润。
齐彗兰立刻上前拉着温润打量,“润儿,你没事吧,没受什么伤吧!”
见温润胳膊腿儿具在,容颜完好,她瞬间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紧紧的抱着温润,适才忍着的,现下也都绷不住了,哭道:“润儿你知不知道,可担心死母亲了呀!”
温润回抱住齐彗兰,“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赵姨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孙姨娘假意抹了抹泪,“幸好润儿得皇太弟青眼,祖宗保佑!”
温远儒叹了口气,冲众人道:“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齐彗兰和温润松开,然后互相扶着往院内走,身后一大家子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一行人回到前厅,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齐彗兰捏着帕子,眉眼间皆是担心,“老爷,难道着伴读之位,就非定了润儿不可吗?”
若是温润生得平常样貌,进入天辰宫做皇太弟的伴读自是喜事。
皇太弟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伺候好了皇太弟以后自是平步青云仕途坦荡。
可温润却偏偏生得神似天子,今日初次进宫尚且差点丢了性命,更别说以后要常驻宫中,又不知道要引出多少祸端。
温远儒叹了口气,“也别无他法了,如果不是今天九殿下力排众议要润儿做伴读,恐怕我就要亲手毁去润儿的容貌了!”
因为贺兰景炎在被封为皇太弟的时候排行老九,所以大家也习惯称他为九殿下。
孙姨娘笑着道:“老爷夫人或许不必过度忧思,这是件好事也说不定,润儿如今得了九殿下青眼,伺候好了,以后说不定要飞黄腾达呢。”
赵姨娘摇摇头,“伴君如伴虎,天家重地祸福最是难测,唉。”
孙姨娘没再说话,想着巴不得这小兔崽子死在了宫里才好。
即使这一家子再过担心,也终究改变不了温润要进宫伺候的事实。
保住性命已是实属不易,事已至此,也只有眼巴巴的看着温润进宫。
温润一直没说话,只是想起离开时九殿下看他的那一眼。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这张脸怕是早就叫那金簪给见了血。
自己容颜尽毁不说,父亲恐怕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想到这里,他觉得真得找个时间好好的谢谢九殿下。
这一晚温远儒拉着温润谈了良久,告诉他一些进了宫应该注意的一些事情,总之都是担心作的怪。
爷俩一直聊到亥时,再没有什么可交代了,温远儒才放了温润回去睡觉。
其实温润也不是天天都要住在宫里,他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
况且家就在燕京,离得极近,若是想要回家,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只是做父母的,终究是放心不下孩子。
第二天一早,温润就在一大家子的送行下,进了宫。
马车从温府出发,直到到了皇城根儿下,才换做步行。
前面有个小太监引路,带着他穿过红墙绿瓦,数十道宫门,这才来到了皇太弟的寝居——天辰宫
小太监全程低着头,“公子稍做休息,九殿下还未起身,切不可扰了殿下。”
温润冲他拱了拱手,“多谢公公指点!”
小太监也没个什么表示,依旧低着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里就他一个人,在这种陌生且威严的环境里,温润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
他站在原地转了转,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寝殿。
房顶很高,约二十尺,屋内九柱顶立,像是撑起了整个宫殿,上面雕龙画凤,颇为精细,无处不彰显着天家威严。
正堂里摆着座椅,是会客之地,偏厅里摆着一张大圆桌,是用膳的地方,后面一张屏风遮住的,是一张用黑色纱帐遮住的大床,温润偷偷瞄了瞄,隐约还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看身形,似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倏的更加紧张起来,能在天辰宫的寝榻上睡着的,一定就是九殿下了吧。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只是不知这九殿下缘何这般贪睡,这都已经巳时了却还不起。
就在这时,里面的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润一愣,转头一看,才发现床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
里面的人也疏忽注意到了温润,系扣子的手一顿,然后沉声道:“进来!”
温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着头走了进去,行叩首礼,“微臣温润,拜见九殿下!”
贺兰景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道:“穿衣!”
温润连忙起身,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觉得有些紧张,但他依旧保持着理智,不敢怠慢半分,强忍着哆嗦伸手去摸贺兰景炎的扣子。
贺兰景炎盯着温润,“看都不看怎么能系得上?”
温润就像个青蛙一样,戳一下跳一下,他抬起眼睑,映入眼帘的便是明黄色衣衫下若隐若现的两块胸肌,再往下看,便是呈块状,整齐排列的六块腹肌。
不得不说,九殿下的身材颇为精壮,不像是养在深宫里的天潢贵胄,倒像是常年练功习武的武夫,长了一身颇具力量的腱子肉。
温润给贺兰景炎系扣子,从上至下,等到系最后一颗扣子时,温润已经是蹲在了地上,两只手在慕容景炎小腹的地方动作着。
他浑然不觉,但是贺兰景炎确是眼神一暗,猛地抓住了温润的手。
这个动作把温润吓了一跳,他有些惊慌的想抽回手,但是贺兰景炎却不肯放开,“九......九殿下......”
贺兰景炎将呼吸平复下来,道:“昨日我救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温润赶紧跪在地上,低头道:“微臣多谢殿下相救。”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就这样?”
温润抬起头眼神飘忽的看着贺兰景炎,“九,九殿下要,要怎么样......”
话音刚落,贺兰景炎拉着温润的手猛地一扯,就将他整个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抱着他一个旋身,将他压在了床上。
温润看着头顶的贺兰景炎有些惊慌,“殿下......”
贺兰景炎双手撑在温润的两侧,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看得入神了,他伸手抚了上去,从眉弓至下颌,动作格外的轻柔。
他俯身轻轻嗅了嗅温润身上的气息,然后长长的呼出去一口气,那气息吹在温润的耳朵上,让他身子不禁一颤。
很快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如若要谢,便以身相许!”
温润这才感受到大腿上的杵着的欲望,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前胸不可思议的看着贺兰景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贺兰景炎见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此便吓成了这样?燕京第一才子竟这般没胆!”
温润赶忙低下头,“殿下,微臣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只说你愿或不愿!”
温润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服,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贺兰景炎眼神一暗,表情忽然从刚才的玩味变得有些森冷,只是黑色纱幔遮住了大部分的光亮,温润不大能看得清。
见贺兰景炎没说话,温润大着胆子问道:“殿下,您......您是断袖吗......”
贺兰景炎撇了他一眼,“嗯哼!”不置可否。
温润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知道当今皇上是因为龙体早年受损,导致无缘皇嗣,为了江山社稷这才立了九殿下为皇太弟,让他以后承继大统。
可没成想这个九殿下居然是个断袖。
那不是......更没指望了吗......
贺兰景炎猛地往前一步,逼近温润,逗弄道:“你若愿意,我就跟皇兄求个恩典,说要了你做侧妃。”
温润吓得立马窜下了床,跪在地上伏着头道:“微臣无福。”
看他不愿意,贺兰景炎也不恼,反正这个小家伙在自己宫里,什么时候吃,怎么个吃法,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见他低低伏在地上的样子,贺兰景炎忍不住勾了勾唇,他挑眉道:“继续帮我更衣!”
温润如获大赦,连忙跪着上前帮贺兰景炎系扣子。
伺候这九殿下起个床,几乎把温润吓出一身冷汗。
待贺兰景炎洗漱过后,便到了用早膳的时间。
温润一看,桌子上摆满了十几道菜,各类珍馐,全是给贺兰景炎一个人准备的,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候着,等着随时伺候,让他不禁觉得这个九殿下有些败家。
贺兰景炎夹起一块清炒菌丝,冲着温润道:“过来!”
温润赶紧低着头走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贺兰景炎将菌丝送到温润嘴边,道:“吃!”
温润往后一躲,愣住,“殿下,这……不合礼法。”
"张嘴,我让你吃你就吃!"
温润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旁边的小太监和宫女,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张开了嘴,把菌丝吃了下去。
谁叫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任人宰割呢。
贺兰景炎勾唇道:“好吃吗?”
温润一边斯文的咀嚼着,一边点点头,“好,好吃。”
霸道的皇太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只是伺候他用个膳,更个衣,温润感觉就像是作了一百首诗一样累。
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要时时刻刻忍受来自权利的制约,说话做事都要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丢了脑袋。
想到日后还得跟他朝夕相处,温润就觉得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用完早膳之后温润便跟着贺兰景炎去了练武场。
如今贺兰景炎已是弱冠之年,国策史书什么的早在少时便已学成,今后只要不断涉猎即可,现在唯一该精进的便是武学,骑射耍枪是大燕男儿立国之本,当年先祖皇帝就是靠着数千精锐铁骑打下的江山。
练武场上,只见贺兰景炎手持一柄长剑,前方有五个士兵拿着剑举着盾陪练。
士兵们围成一排,盾牌挡在身前犹如一面铁墙,刀枪不入。
士兵们把剑对准贺兰景炎,大喝一声就冲了过去,这样的阵型攻防兼备,最不易破解,但缺点是较为笨重,主要功能还是防守为主,考验的就是对战之人的灵活度。
只见贺兰景炎一个助跑,一脚踏在盾牌之上,借着盾牌腾空而起。
哪一脚极重,士兵的手被震得麻了一下,不过还是强撑着没有乱了阵型。
贺兰景炎抓住机会,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一脚踢在了刚才那个士兵的背上,一个攻破,阵型亦破,几个士兵重心不稳,都摔在了地上,盾牌砸在地面发出几声顿响。
温润看得入神,看向贺兰景炎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讶异。
他常年未曾出府门,只在家中见过大哥温华练武,以为大哥剑法已是精湛,可今天见到贺兰景炎这一招,才觉得是自己见识少了。
贺兰景炎把剑丢给士兵,然后走向温润,他看着温润还在发呆,笑道:“怎么样,可看出什么门道?”
温润回过神来,赶紧道:“微臣不善剑法,未曾看出门道。”
“那本王这剑法你觉得如何?”
温润低着头,规矩道:“出神入化!”
贺兰景炎皱了皱眉,伸手掐住温润的下巴,道:“以后跟本王说话不用老低着头,你还未及弱冠,别搞得跟朝堂上那群老朽木似的。”
温润有些紧张的看着贺兰景炎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道:“殿下,这不合礼法……”
贺兰景炎放开他,“你怎么这么死板?”
温润赶紧道:“殿下是君,我是臣子,君臣有别,臣子不能直视……哎,殿下您干嘛,放开我,殿……”
贺兰景炎上前猛的一把搂住他的腰身,然后有些戏谑的看着他,“怎么,又想说如此不合礼法?”
温润挣扎着,紧张道:“嗯,殿下您快放开我……”
贺兰景炎有些放肆的打量着他那张脸,从上至下,最后在那殷红的唇瓣上流连。
他戏谑道:“那如果本王吻你,是否合礼法?”
温润瞪大了眼睛,捂着嘴赶紧摇了摇头,闷闷的道:“不合!”
贺兰景炎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挑了挑眉道:“那我如果非要吻你,你又不从,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死,岂非也不和礼法?”
温润愣了一下,一时语塞,就那么傻呆呆的看着贺兰景炎。
贺兰景炎看着他兔子一样的神情觉得特别好玩儿,放开了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离开了练武场。
温润看了眼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瞬间松口气,然后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