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列车即将到达临江站,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左侧车门下车。换乘一号线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广播里熟悉的女音提醒着严予安他的目的地到了。
抬头透过玻璃门看了车外一眼,他将挂在肩上的耳机重新带上,双手插进口袋,复又低下头随着人流走出地铁。
严予安走路时喜欢带着耳机,耳机里多数时候并不会播放什么。一开始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免和无视在路上偶遇熟人时他们投来的虚假热情,到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习惯。
振动伴随着信息提示音响起,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不由一紧,过了十秒钟才慢慢掏出来。在这期间又有条信息发了过来。
两条信息并不是同一个人所发,严予安抿着唇逐一点开。
严某:安安啊!爸爸这段时间刚好在谈一个大单,早出晚归挺忙的,就先不去接你了,担心你和周阿姨他们呆一起不自在,等忙完了爸爸就去接你。安安乖,爸爸明天给你转笔钱,你想买啥就买啥,用完了再管爸要。
李某:妈妈明天要去广州办点事,等回来了再去接你,妈妈先给你转点钱,用完了再管妈要。
“呵!”看完这两条信息的严予安简直要发笑,不得不说这两人虽然生活上过不到一块去,在推托他这个责任上却是默契十足。
他和父母的通讯少之又少,这次能同时收到两人的信息,也是因为半小时前他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条过去。
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我放假了。
由于新政策规定高中生暑假不能补课,所以这次暑假足足要放两个月。
他明知道他们不会想带着他这个麻烦度过整整两个月的时光,却还是发了这么条信息过去,不过是想欣赏一下他们费心扯理由时的嘴脸。
父母健在的孤儿,严予安时常这样定义自己。 父母在他三岁时离婚,为争夺抚养权而闹得不可开交的戏码没能在他家上演,母亲为了日后的生活依旧自由自在,男友不会因为她带着个拖油瓶而弃她而去,主动放弃了抚养权。父亲被迫接受了他,在做了一年他父亲新女友的眼中钉后,他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好在爷爷奶奶对他的关爱大部分弥补了父爱母爱的缺失,让他的童年不至于是灰暗的。
直到高一时连奶奶也去世了,他觉得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接收了李某发来的五位数转账,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看到那光洁地砖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明明模糊得看不出任何面部表情,却总觉得它正对着自己露出几分讥笑。
拾级而上,临近地面时,从地铁口灌入的热风直扑得人呼吸受阻。抬眼看去地铁口外正是一片橙红。
严予安常常觉得,夏天的傍晚比正午时分更能证明这个城市的炎热。高温丝毫没有因太阳的偏离而有所减弱。整个城市反而被漫天的火烧云映得仿佛在燃烧。
像这样的天气,有冷气的宿舍才是更适合呆的地方,可严予安不想呆在那里,一点都不想。
那处住所,就像是他没人要的佐证。
出了地铁口便是江堤,这个时候的堤岸上不过寥寥数人。偶有江风吹过,严予安在堤边一排翠绿的杨树下,面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着。
记得上次来江边也是刚放假的那天,不过是寒假。当时他也是这样沿着江堤一直走到深夜,后来因为看一处粼粼的波光入了迷,还被路过的好心人误认为是要自杀。
不怪别人会误会,哪有大冷天在水边一直站着的。
入夜后蝉鸣显得更加清晰,方才就见有人在垂钓,这会儿更多了,垂钓人投在江面的电子夜光漂恰似这黑夜的点点星光。
这座城市即使是晴朗的夜空也只能看到几颗朦胧的星。
沿着一处阶梯而下,严予安在离水边只有半米的地方坐了下来。不远处就有个垂钓的大叔,他手握鱼竿坐在折叠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神情之专注就好像世界上的任何与钓鱼无关的动静都无法让他分心。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属于大叔的那只夜光漂由蓝色变为了红色并且在水面上活波地浮沉着。大叔伸脖子看了一下,勾手轻轻提了提竿后露出欣喜的神色,“诶哟!是个大家伙。”随后大叔以专业的技术同咬钩的大鱼周旋起来。
经过一番迂回曲折的战斗,大叔终于成功将大鱼拖到岸边用抄网兜了起来。
大概是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思想与人分享喜悦,大叔在一边兴奋地自说自话一边将那条五六斤重的鲤鱼放进旁边的鱼篓里后便转头看向四周,见严予安正看着这边,他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对钓鱼也有兴趣?”
只可惜严予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从肢体到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幽灵。
大叔欢欣的神色中渐渐带上了一些尴尬,僵了几秒后,他讪讪地转过身继续垂钓。
不是严予安想扫大叔的幸,只是当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他打招呼,如果是在白天,大叔一定会察觉到,他虽然眼睛在看向这边,却好像是透过实物看向了虚空。
温度下降到穿着短袖坐在水边会感觉到丝丝凉意的时候,垂钓的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四周一片寂静,连蝉也睡了。
为了不再给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严予安起身上了堤岸。
马路对面的快捷酒店招牌在黑夜中闪着耀眼的光,严予安顺着它的召唤走了进去。
开了房洗过澡倒头就睡,再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帘侵入到整个房间。胃里烧得慌,这才想起昨天的晚饭都还没吃。
出了快捷酒店就见旁边有家自助餐厅,玻璃门上贴着早餐二十五一位。懒得再找其他地方,严予安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服务员便告知现在已没有空桌,要吃只能拼桌了。 吃早餐拼桌很平常,严予安扫码付款后由着服务员带到了一个两人一桌的位置上。
对面的座位上放着个黑色的大包,鼓鼓囊囊像是塞了很多东西。严予安也将背包放在座位上,然后往食品区走去。
想尽快赶走饥饿感,他只拿了些凉面和豆浆,往回走的时候见与他拼桌的人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了。
越走近就越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它是属于自己认识的哪一个人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直到他走到那人旁边,认出那人就是同班同学魏知行时,魏知行正好也偏头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