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想不到这个新上司除了有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比较奇怪,其他地方都蛮好的嗷。
季光暗暗想着,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肚脐。
或许和脐带剪短后缠绕的方式有关,他的肚脐不是个小洞洞,而是一个鼓起来的小包包,尤其是会发光的那个地方,尤其圆润,像一个小按钮,他一静下来,就忍不住想去捏捏它,捏捏纱布,这样能让他好受些,更安心些。
这个动作引起了他身边的严涧的注意。
这人肚子那块看起来不像是藏了东西啊,他想。
再回忆起前几天看的那个帖子,隐晦地打量了一圈同事,心里越发觉得对方是得了什么怪病。
也许是在出生的时候受到了感染,所以才会发光。
而从对方的行为举止来看,那个会发光的地方并没有对其生活造成什么极其严重的影响——当然,也可能是他不知道——如果那个地方只是会发光而已,没有其他什么危害的话……
他看着新同事,眯了眯眼,下意识拿起肘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如果没有什么危害,那他就不必开口跟对方提起这件事,当做不知道,免得其不自在。
或许那并不是病,而只是对方与众不同的地方,只是对方正常身体的一部分。
不是所有特别之处都是病。
他看着旁边这人的侧脸,又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小同事还长得挺好看。
他偷偷想着。
“季副,你有啥意见没?”小张见季光不开口说话,问。
“啊?问我?”季光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严涧,说:“别太晚就行。”
小张没说话,而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质疑道:“季副,你是组长的小媳妇儿吗?咋啥都听他的?!”
旁边的同事们也纷纷撺掇:“咱们等女同志回家了再约一顿呗!”
“你一大男人怕啥?是不是不敢喝?”
这种和谐的场面是季光不曾遇到的,他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往过密,他以为到了这里还是这样,谁知,还没刚跟这群同事认识两三天,居然体会到了集体的力量!
“我……”他转头看组长,“组长觉得怎么样?”
严涧愣了一下,没控制住,差点就往对方肚子上看了,还好立刻提起精神,忍住了,说:“还是别太晚了。”
周围的男同事发出了遗憾的声音:“噫。”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留情面了?严涧想着,找补了一句:“我怕黑。”
他一米九的个子,只坐在那就占了一大片位置,此刻极为正经地说出一句“我怕黑”,与他那冷面阎王日天日地的气质极其不匹配,此种反差让他身旁的副组长也跟着诧异地瞅了他一眼。
是不是有点不大真实?于是他又补充一句:“真的,从小就怕。”
这下你们该放弃了吧?他得意地想着,尽管有点丢人,但是结果不错就好了。
“那你护送女同事回家,我们跟季副组一块喝酒去。”有人起哄。
为什么还能有这种解法?!
季光抿了抿嘴,左手忍不住再捏了捏自己的肚子,硬着头皮跟着说:“我也怕黑。”
好家伙,自从他对自己肚脐发光效果有意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怕黑过。只要他不贴纱布,他的四周就是天然蹦迪场,那种闪亮和光线强度,啥鬼出来都不好使行吗?哪个鬼愿意钻个彩光灯影的屋啊?气氛都败光了好吗?
哪怕伽椰子带着她儿子飘来了,都能让他一起搂着在被窝里蹦迪了吧!
但他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只能干巴巴地学严涧说话。
这理由第一个人用没事,第二个人说就显得假,周围的同事明显不相信,发出了又一声:“噫——”
这次甚至带上了严涧一起嘲讽,试图通过激将法把俩人激起来:“来吧来吧,是不是不能喝酒?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怕了?没事儿,又不灌你俩,怕啥!”
而女同事们看看俩人,相互对视了几眼,突然做恍然大悟状,脸上纷纷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季光:“……”等等你们在想什么?!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他有点头疼,说:“我真怕黑,真的。”
比真金还真。
晚上六点一到,每个坐在位置上的打工人立刻从座位上弹射起来,企图以最快的速度下楼,逃离自己的工位。
那场面,好像人人都被敲了膝盖。
但季光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的打工人,他是一个有秘密的打工人。
他不想去挤电梯,也害怕那么多人给自己身上的医用纱布整掉了。
想想那个场面——一堆正常人正在电梯里焦急地等待着,突然有个男的发红发绿又发紫。
季光:“……”
那个时候整个公司都会知道了。
他看着表,准备静坐三十分钟再走,这个时间是他经过精密地计算之后得出来的最佳避开高峰期的时间,足以让他悠闲自得地坐电梯下楼,不用应付任何同事之间尴尬的社交。
他美不滋儿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听见一声问候:“还没走呢?”
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气氛,这种熟悉的尴尬——他缓缓转头,看到了一双腿。
啊,原来是腿啊,那没事了……才怪。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微笑着抬起头,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微微点头,算是和新上司打了个招呼,说:“这就走。”
你走快一点,千万不要再表现你的社交优越性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吧,秋梨膏!
他礼貌地笑着,恨不得在心里化成一个拿着根鞭子的小人打走对方,他看着对方那和善的表情,看到对方嘴巴动了,说出了一句:
“一起走吧。”
季光僵硬地笑着,点头:“好啊。”
好个屁啊!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情景了好吗?这次又会和以前每一次都一样:两个人在狭窄的电梯里强颜欢笑、故作熟稔、没话找话,直到各自走向自己的交通方式后终于松了口气,暗暗庆幸。
一想到那种场面他就忍不住脚趾头颤抖!
不过还好,忍过电梯里那一会儿就行了,不用多交流什么,大家都有这样基本的默契吧。
他搂着自己的包,故作轻松地跟严涧并肩进了电梯。
“你家住哪儿?”严涧问道。
“凯撒美景。”季光回答,为了表示礼貌,他也回问了一句:“您呢?”
“巧了,我住你对面,斯塔河畔。”严涧笑了笑,按下了负一层,“正好,我开车了,送你回家吧。”
这还真是正,好。
季光连忙找借口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我有点事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您可以在心里表示“这个下属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然后走人了!
“没关系,我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可以送你过去。”严涧是真的没有觉得对方是在推辞,他以为这是其在跟他客气。
中国式社交不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你推辞我拒绝,来回来去整他个三四遍,双方才达成一致的吗?
“我……”季光飞速地在脑子里想着有什么事需要在晚上赶着去做并且一耽误能耽误好久的。
可这电梯实在是太快了,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到理由,就听见“叮”一声。
到了。
季光:哦豁。
真的要跟不熟的同事一起坐车回家吗?
他有些绝望了,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思考之前在知呼上看见的一个职场问题:“坐领导的车应该坐哪里?”
应该坐哪里?真的要跟这人一起待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吗?一直到回家才能放松?
不然呢?不然呢?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应该坐在哪里?难道要坐在保险杠上吗?他十分绝望。
他肢体不协调地一步一步跟着走。
“季光……”严涧一脸的复杂,像是看到了会后空翻的猫。
季光茫然抬头,不知道这人叫他干嘛。
严涧无奈:“你顺拐了。”
你顺拐了。
顺拐了。
拐了。
了。
季光:“……”
他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确实同手同脚走了好一段路了。
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他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到不舒服,当他开始调整自己的步伐时,他惊恐地发现,在严涧的身边,他竟然不会走路了!
他两腿绷紧,好像踢正步一样僵直,膝盖转筋,让他怎么往前迈都不对劲。
好像螃蟹抽筋,蜘蛛喝醉,鸭子崴了脚。
腿还是他的腿,身体还是他的身体,但脑子可能不是他的脑子了。
他听到身边这人一声笑,猛地转头看他,一脸的控诉。
严涧:“不好意思,我不该笑你。”
但真的忍不住。
季光叹了一口气,回想自己刚才的动作,觉得的确挺好笑的,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一来一往,俩人之间的气氛倒是不再那么冷了。
从“熟人”变成了“稍微有点熟的熟人”。
看小同事笑了,严涧松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觉得这人怕他。
新入职时应该和每个同事打好交道,他想着,问道:“你吃饭了吗?”
季光摇头:“公司的饭吃多了就腻了,我回去随便吃点,您也没吃吧?”
形式大好,严涧有些兴奋:他和新同事开始有共同话题了!于是回答:“我也没吃,正好,咱俩一块喝两杯?”
他铭记着之前看的《职场宝典》上面的“名言”:“酒桌饭桌才是东方经典社交场合”。
他懂了,想交朋友就喝酒。
季光心里十分抵触,任谁下班之后再被上司邀请着去喝酒都不会高兴的吧!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个闪光灯!万一喝着喝着俩人玩起来了把他衣服扒掉了怎么办?!想不到这个人长得人模狗样,私底下却想着这种事!
于是他拒绝了:“不了,我回去自己做点吃就行了,哪能让您破费。”
严涧还想再试探,结果又被人拒绝了,他这才有些遗憾地意识到:或许两人的关系还不到那个程度。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车前。
离老远季光就看见了那辆车,等他真的走到了车边他才敢确认,这车就是严涧的。
“这卡宴是你的?”他不由得咋舌,平时的确能通过上司的衣着谈吐看出来这人家里生活水平不错,但他没想到不错到这个程度。
怪不得对方初来乍到就当了组长,怪不得他们这个组工作这么轻松,怪不得这人身为组长可以上班时间这么正大光明地摸鱼!
一定有后台吧!
看他这个表情,严涧才意识到自己开的车似乎不太符合他这个阶层应该有的经理水平,顿时警铃大作:如果让新同事知道他是走后门来的话,对他的印象得差成什么样!
他心思转动,说道:“不是,是我借朋友的。”
“借的?”季光不信,“你朋友还挺有钱的。”
“啊,对。”严涧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没问题,于是点点头,替人开门。
季光没多问,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不管上司有钱没钱,他工资不变就行。
跟他没关系。
俩人开车路过了一所中学,那是季光的母校,严涧不知怎么想的,瞥了眼身旁的人,说:“我以前在这里上过学。”
他确实在这上过几天学,后面就去了省重点借读。
季光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浑身紧绷起来,虽不明显,但却能被人察觉到。
果然是他。
“哦,我以前也在这上过,怎么没见过你?”季光若无其事地问,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点细微的抖。
如果严涧曾经跟他一个学校,那就一定知道他以前的事情,或许还见过他那样狼狈的样子,甚至——知道他的秘密!
如果这人真的知道,那么对方在这里提起这学校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威胁他吗?他有什么可图的?
“我当时偏科严重,没怎么上过课,只上了两天就去别的学校借读了。”严涧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给人搞得反应这么大,心里有些抱歉,有意解释,让对方放松,“我上学早,跟你大概不是同届的,没见过你也正常。”
这样,那就好,季光轻轻松了口气。